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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莫寧路上吃了田太醫給的解藥,又在刑部大堂歇了半個時辰,已經無礙了。
他慢悠悠的走進大堂,步履沉穩閒適,氣度不凡,幽黑的眸仁盯著人瞧時,竟讓人覺得渾身發涼,可再看,卻又覺得不過是個俊俏的少年郎。
他垂著眼,指腹淡漠地摸了摸手腕間的檀木香珠,這珠子他戴了十多年,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物,自小就戴著。
他腦海里閃過那條小黑蛇,又碰了碰香珠,卻再也沒聽到腦海里傳來任何聲響。
一聲“威武”之後,一身正二品官袍的辛大人從後堂步入,衙役也分居兩邊,衙棍噔噔噔敲響地面,肅穆威嚴。
陸莫寧站到大堂正中央,長身而立,淡漠清冷,只是身上那件喜袍,卻頗為顯眼。
辛大人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
“下官陸莫寧,新任江棲鎮七品縣令,十日後前往上任。”陸莫寧功名在身,不必跪地,拱手慢條斯理的行禮。
腦海里自動過濾著這位辛大人的信息,正二品的戶部尚書,為人正直,卻能力不足,當不起這尚書一職,可為人卻沒有半點私心,是個好官,只是可惜了……大趙四年,也就是今年,因定國公府世子被害一案,判錯了案子,定了冤案,得罪了定國公,被十三位官員聯名上書彈劾,三個月後被下了大獄,流放兩年,死在了服刑的路上。
而眼前,這位辛大人還不知三個月後發生的一切,他也有意交好這位狀元郎:“來人,賜座。”
所以等陸老爺以及梁氏過來時,就看到堂上戶部尚書辛大人威嚴而坐,堂下陸莫寧一襲喜袍側坐,堂外則是圍了不少得到消息前來的百姓,看到梁氏,交頭接耳。
“聽說這就是那陸家的後母,真是心狠啊,竟然把狀元郎給當成男妻替她那不成器的兒子給嫁了,還想李代桃僵,當真是惡毒啊……”
“可不是,那陸家二公子除了一張麵皮,囂張跋扈,可沒少欺負人,聽說書院都沒去過幾次,這樣的,竟然還想當官?”
“自家兒子考不上,竟然就肖想別人的辛勞。”
“說起來,這陸老爺就不管?到底是自己大兒子,還是狀元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了後娘,這可不就有了後爹,你可不知道,我家妻弟也是翠雲書院的,他先前就提過,這陸大郎先前一直藏拙,先前考試都是堪堪擦尾,先前中舉之後,那陸二郎可是帶人去翠雲書院鬧過幾次的,就是不想讓這大公子繼續,後來連書院先生的銀錢都不給了,這大公子就收拾東西回去了,本來以為可惜了,沒想到這大公子竟是一舉得了狀元……”
“這梁氏竟是這般狠毒?不是說當年這大公子的生母嫁給陸老爺時,整整一百抬的嫁妝,就算是這大公子什麼都不做,也夠榮華富貴一世了,怎麼連去書院的銀錢都沒了?”
“被剋扣了唄,聽說這大公子先前在書院,還要給先生抄書賺點筆墨紙硯銀錢。”
“……”
眾人七嘴八舌的聲音傳入陸時忠的耳力,他一張老臉尷尬不已,狠狠瞪了身邊的梁氏一眼,早就跟她說過,不要太過苛刻老大,她倒是好,把他的話都當成了耳旁風!
這下子可好了,不僅沒討得半點好處,反而被捅了出來!
丟人丟到整個京城了。
先前他就說了此事不妥,可這梁氏在他耳邊吹了枕邊風,說這老大一點都對他們不親近,若是讓他真的高飛了,以後若是報復他們,這陸家這麼大的家業可就落敗了,可世鳴卻是自小養在身邊的,剛好能搏個前程,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鬼迷心竅,竟然就這麼答應了。
結果呢……果然還是失敗了吧?
梁氏被陸老爺瞪了眼也不敢吭聲,她一張臉極為不好看,他們來時,晉相爺府來人,直接把世鳴給綁上花轎就抬走了,她這會兒才知道露陷了,趕緊下去做準備,甚至都沒顧得上世鳴,可一想到她那眼珠子竟是被嫁給人當了男妻,她就覺得一口血梗在了喉間,竟是吐不出來。
如此,對陸莫寧更加怨恨,可如今形式不得不讓她低頭,淚眼一垂,楊柳風姿,嬌弱可憐,竟是開始默默抹起了眼淚。
“咣當”一聲,辛大人拍了驚堂木,兩人立刻跪了下來。
“堂下何人?”辛大人一瞪眼,極為肅然。
“草民陸時忠,是東街陸家的老爺。”
“民婦陸梁氏。”
兩人垂眼,因著陸家雖然是百年世家,可傳到陸時忠這一代,早就落寞,也頂多就有個名頭,可他到底沒有功名,只能下跪,可瞧著坐在一側的陸莫寧,兩人心裡就特別不是滋味。
剛開始的時候陸時忠對前妻留下的幼子還很憐惜,可後來有了老二,加上對方對他並不親近,後來就不怎麼喜了,加上樑氏在他耳邊說得多了,對這陸莫寧更加厭煩,動不動就是打罵,可這會兒,終於意識到,這個少年,已經不是當初任打任罵的老大了,而是……有功名在身的官老爺了。
第4章
“陸時忠,陸梁氏,你們可認識面前這人?”辛大人皺眉,對這突然無聲哭哭啼啼的陸梁氏更加不喜。
“回稟大老爺,這人……是草民的大兒子。”陸時忠道,抬頭看了陸莫寧一眼,正好對上了陸莫寧淡漠的目光,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莫名的,陸時忠心裡頗為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