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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榮歡死死攥著烏紗帽,悔恨不已。
他抬起頭,看著站在堂上一身官服的陸莫寧,終於吐出一口氣,他突然慶幸自己當初讓人去請了他,雖然對方將他掩藏的最深的秘密揭露了出來,可對方同時也讓他徹底解脫了,不必背負那些枷鎖,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昌榮歡突然抱著烏紗帽,心甘情願地跪了下來。
按理說,他如今只是嫌疑,他功名在身,根本不必,可他還是跪了……
他罪孽深重,當真,罪該萬死。隨著昌榮歡這一跪,眾人心口也被敲了一下,反觀罪魁禍首的薛訓庭,卻是倨傲地站在那裡,動也未動,嘲弄地看了堂上的陸莫寧一眼,眼底翻滾著冷漠與不屑:“老夫到時不知,何時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倒是能越俎代庖審問五品的知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想要審老夫,你還不夠資格,讓比昌榮歡更大的官來,否則……別怪老夫告你一個越俎之罪!”
對方這一句,讓守在堂外的百姓,氣得忍不住喧譁起來,被衙役慢慢壓制了下來。
陸莫寧淡漠地看了薛訓庭一眼,突然嘴角彎了彎,讓薛訓庭皺了皺眉,就聽對方清冷的嗓音,仿佛攢攢流動的冰水,在心尖尖上滑過,帶起一陣不安的戰慄:“哦?本官何時說過要越俎審理了?薛家主莫非也太過心急了些。”
說罷,在薛訓庭怔愣之際,一道身影從後堂緩緩走了出來,一臉沉默的鐵面無私,讓對對方有所耳聞的薛訓庭怔愣住了。
“怎麼,薛家主以為本官可有資格審問一位五品知州?”男子年過半百,卻中氣十足,渾身帶著駭人的煞氣,微微仰著下巴,一雙虎目冷漠得瞧著薛訓庭,讓薛訓庭渾身發僵,許久之後,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難以置信:“駱巡撫……不知何時到的寧州,未曾遠迎……”
男子冷著臉打斷了他的話:“廢話不必說了,本巡撫就問你一句,本巡撫代一個知府審問一個知州,夠不夠格?嗯?”
薛訓庭渾身有種脫力的感覺,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這般點背竟然會遇到這麼一個硬茬,若是新帝的人,還好說,偏偏這位……是當年雲戟帝的舊部。
趙帝這幾年還不想鬧得太僵,慢慢得勢之後,開始一點點以各種理由收回這些人的兵權,而這位當年就是雲戟帝身邊的正一品的禁軍都督,被趙帝好不容易用理由給他弄了一個權力不怎麼高的巡撫,兵權收走了一大半,對方倒是也沒捏著,可就算是如此,即使沒了虎符,這駱巡撫手裡的兵,依然只聽他的,是個不能得罪的主。
當初京城大房那邊遞過來的消息中,一共有八名如今不能得罪被貶的主,這駱巡撫就是其中之一,還是最鐵面無私的一位。
前些時日定國公出事,他派人去了一趟,花了不少銀錢好不容易搞定了,定國公讓他最近低調一些,可未曾想,卻在這個節骨眼,那件事暴了出來。
薛訓庭不知為何,心底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只希望……他來之前遞到最近的軍營的消息,能撐到對方趕來。
陸莫寧也沒想到段勁松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竟然將這一位給請了過來。
他本來以為對方說的會找來一位給他撐腰的讓薛訓庭啞口無言的,頂多是一位知府,不過以他所知,如今管轄寧州府的知府與薛家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本來已經做好了硬碰硬的打算,沒想到……
陸莫寧瞧著上方一臉正氣的駱巡撫駱釗,頗有些恍惚,眼底也帶了幾分遺憾。
他上一世也聽聞過這駱大人的名聲,只可惜,他當時從後宅出來的時候,對方以與一年前病故。
算起來,也就是一年多之後病故的,他上一世本來並未懷疑過,可如今瞧著對方中氣十足的模樣,以及那些對趙帝的懷疑,如今再看……怕是對方後來病故,怕是也有貓膩。
趙天戟看他神色不對,輕戳了戳他的衣袖,眼神示意:怎麼了?
陸莫寧看了眼對方易容過後戴著的大鬍子,莫名有些想笑,壓下心頭的悵然,搖頭:稍後再說。
因為有駱巡撫的出現,薛訓庭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推辭,於是,十五年前裴氏女一案隨著昌榮歡遞交出來的翻案同意並認罪文書,直接就開始翻案,直接越級審理,等寧州的知府知曉的時候,壓根來不及了。
看著一臉匪氣的駱巡撫,那寧州府的知府壓根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只是面對那十幾位人證、物證,薛訓庭依然不肯認罪……閉口不言。
若是別人,怕是因著畏首畏尾,怕得罪定國公不敢動薛家的人,可駱釗是何人,他這輩子除了雲戟帝還真沒怕過誰,直接拿著人證、物證,還有昌榮歡交代出來的具體案發之間,甚至還拿出了當年薛訓庭威脅他時的書信,以及那個升遷文書,書信是薛訓庭當年的親筆所寫,還有他的印章。
當年薛訓庭不過二十多歲,並未想過這會成為他致命的證據。
當那燒焦的腰帶拿出來時,薛訓庭傻了眼。
甚至那十幾當年帶過去的薛家的舊打手,有的早就娶妻生子,被段勁松連同一家老小也綁走了,反過來威脅之下,他們哪裡不指認對方,也怕被薛訓庭後來滅口,乾脆連當年薛訓庭收買他們的銀錢都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