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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力死了之後,這還未造成太大的影響,沒想到這石家留下的孤兒寡母,竟是因為怨上裴家連累了她,帶著孩子火燒了裴家。
隨後一大一小吊死在縣衙門口,身上的白孝還未脫,上書一個用血寫成的“冤”,當時震動了整個江棲鎮,轟動一時。
這昌大人草草結案,大概是受不了這江棲鎮,掏了銀子買通了上級,直接調任去了別處。
當年在縣衙當衙頭的還是洪廣平的父親,他當時覺得事有蹊蹺。
這石大力正值壯年,既然這裴氏女為了證明清白自盡了,鬧開了上頭定然會查,可他一個漢子,竟然也學會了吊死。
當時據洪廣平的父親洪老衙頭覺得這怎麼看都不對勁,就要去查,可沒想到出了裴家被石家火燒滅門一案。
洪老衙頭覺得更不對,覺得這石俞氏就算是真的要隨夫君而去,卻也斷然不會帶著年幼的孩子一起,更何況還帶著孩子去火燒滅門,這也太過殘忍。
後來他攔住升遷的昌大人,結果對方並未理會,也不想蹚這個渾水,毅然決然地走馬上任了。
洪老衙頭覺得這麼多人命不能白死,就打算越級上報,結果卻在前往府城的路上被山上掉下的石頭砸死了。
洪廣平覺得這一切都是昌榮歡的錯,若是他不是怕事,不是官官相護讓他升遷,江棲鎮也不會無人管,他爹也不會冒險越級上報,他爹也不會死。
是以就將這比血債算到了江棲鎮縣令的頭上,覺得當官的沒一個好人,事到頭上就會臨陣退縮,逃跑了事。
等他後來也當了衙頭,對縣令都有偏見,來一個驅趕一個,江棲鎮也成了最難管理的地方。
黑蛇看到這卷宗末尾,也愣了下:死了八個人?就這樣算了?
陸莫寧嗯了聲:“十五年前,因為一樁通姦案,最後卻死了八個人。可最後這案子竟然就這麼不了了之了,你不覺得奇怪?”
尤其是,陸莫寧上一世並未見過這樁案子,要麼就是年代太久被人遺忘了,可後來的每一任縣令前來,卻都未查看提及,所以先前整理卷宗看到時,愈發震驚。
洪老衙頭當年分析的不錯,大趙的鐵律對於通姦罪的確是酷刑,卻只是針對女子,男子雖然也會判死刑,但絕對不會讓人忍不住寧願先一步自盡。
更何況,那石大力還有妻兒,斷不然就這麼先一步離開,留下這麼一對孤兒寡母。
這樁案子,石大力的死是一個疑點;
第二個疑點,就是這石俞氏放火滅門一案,這驗屍單上寫了,石俞氏年約二十六,身長六尺四,比他也低了不止一個頭。
縣衙外的房梁,他先前專門目測了一下,至少九尺,而就算是加了凳子也差得多,她斷然不可能自己把自己吊上去;
更何況,還有個疑點三……
黑蛇聽完陸莫寧的分析,忍不住問道:疑點三是什麼?
陸莫寧緩緩道:“你瞧這裡,‘這裴家與石家兩家跪在了縣衙前請命,說絕無此事,裴氏女有孕是三月前被人姦污,並非通姦所生,他們本來已經打算去報案了,只是沒想到卻傳出這般的言論’。”
黑蛇:怎麼?這有什麼問題嗎?
陸莫寧道:“裴家當年說裴氏女是被人姦污,才懷有身孕,這種可能性並非沒有,可卻無人去查。若此事當真,既隱瞞了三月有餘,為何會突然在這裡爆出來?”
黑蛇一怔:為何?
陸莫寧瞳仁沉沉:“你看這句‘他們本來已經打算去報案了,只是沒想到卻傳出這般的言論’,有沒有可能,姦污裴氏女的人,知曉他們要去報案,故意派了這鄰居前去污衊?為了早一步消滅罪證?裴氏女死了,死無對證。哪裡這般巧,孩子沒了,這鄰居就剛好瞧見他們通姦?在石俞氏與裴劉氏都在的情況下,這兩人如何暗地生出腌臢?”
黑蛇:為何當初那昌什麼縣令沒看出來?八條人命!
陸莫寧眸色沉沉:“這件案子,就算是人死了,可這盆髒水也不能讓他們永遠帶到地下去。”
黑蛇:你要怎麼做?
陸莫寧深吸一口氣:“重審此案。”
說是容易,可是想要重審一樁十五年前的案子多難,陸莫寧極為清楚,首先他就要證明,這案子的確是有冤情的,他先就要找到證據。
還要找到當年的證人,以及那位昌榮歡昌大人。
陸莫寧翌日一早,走出去瞧著冷冷清清的衙門,幾個衙役看到陸莫寧立刻站了起來,齊聲道:“大人好!”
陸莫寧嗯了聲,看向洪廣平:“洪衙頭,隨本官來,本官有事問你。”
洪廣平瞧著陸莫寧嚴肅的面容,竟有些神情恍惚,捏緊了腰間的佩刀,抬步跟了上去。
只是等隨後一炷香之後聽到陸莫寧所問之事,眉頭皺得緊緊的:“你說要查哪件案子?”
陸莫寧道:“洪衙頭,你聽清楚了,十五年前,裴氏女通姦一案。”
洪廣平的額頭有青筋跳動,咬牙:“不行。”
陸莫寧道:“這是命令,本官打算重審此案,你身為縣衙衙頭,有必要配合本官。”
洪廣平冷笑一聲:“大不了這個衙頭老子不當了!”
他直接把腰間的佩刀往桌上一放,咣當一聲響,嚇得外面的衙役齊刷刷站好了:怎麼了?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