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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意識的,她又撫上自己的手臂。
守宮砂這種東西,古人深信不疑,認為是女子貞法的標誌。一旦有了男人就會消失。但她是現代人,知道這根本不科學。其實,守宮砂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在心理上,對女性造成心理上的壓力,珍而重之,不敢觸碰。但它是能洗掉的。雖然很難洗,但反反覆覆的就可以。
當初由洪長志提供情報,她和石頭設計,讓蕭左遇到水匪,石頭救駕。之後她被溫凝之收為了義女。訂親與九郎。照規矩,宮裡親自來人,在她手臂上點了這枚守宮砂,以示她的貞潔。
她到東京都後,因為長年洗澡時不注意,其實顏色已經淺淡了不少,害得她不得不自己補色。前些日子為了洗掉,不僅用了藥水,還天天搓得差點掉皮。
就這樣小小一個道具式的小紅點,就連智似妖鬼的蕭十一都被她騙了,並深信不疑。什麼是金手指?沒有金手指,只有現代人在認知和文明上的優勢。
都信了就好。
一行人去的時候歡天喜地,回來的時候氣氛沉悶。蕭中不再騎馬伴行,而是坐進自己的馬車就不出來了。水石喬雖然還是騎馬,卻遠遠墜在隊伍後面,顯得很沒有精神。
琉璃看在眼裡,卻逼著自己硬起心腸,不聞不問。他們這樣,近身的丫鬟們怎麼會沒有感覺呢?不過所有知情者都知道,大小姐和幫主之間是一筆爛帳,算不清的。這時候,倒格外想念起瞎攪和的臨山郡王來。
不過蕭十一也好多天沒消息,倒是蕭蠻天天來找搖光玩,還求著琉璃把搖光送給他。順便把狗兒當成添頭,也一併給了算了。
“你問問他自己同意不同意?”琉璃覺得很好笑。
蕭蠻垮下小臉,苦惱,“他就是不肯哪。我還跟他說,回頭把他的賣身契還他,不讓他當小廝,直接當兄弟,跟著我吃香喝辣泡東京都的小貴女,還能在大街上橫行霸道。調戲個小家碧玉什麼的,只要別鬧大了,也是沒有問題的。甚至,我還誠懇地打算把定軍伯的嫡孫女蠶蠶也送給他,可他還不點頭。”
“蕭小爺,您說送蠶蠶小姐?你哪有這麼大方。”因為蕭蠻總往水府跑,幾個丫頭都和她熟了,唯唯就忍不住開玩笑道,“明明是你怕蠶蠶,想把我們搖光送過去替你擋箭好不好?”
“唯唯丫頭,不要說得這麼直白好嗎?給人留面子是禮貌!禮貌!”蕭蠻再三強調,又轉過頭來,對琉璃討好的笑,“琉璃姐姐如果實在不答應,不然你把我從我十一哥手中要來,往後我就跟你們住行不?”
“您還挺能吃的,我家的米缸最近空得很快。”憶秋也逗蕭蠻道,“我們幫主只是個小小的將軍,還是個虛銜,俸祿不多,可養不起您哪。”
“讓我十一哥交銀子好了,他有的是錢。”蕭蠻拍拍小胸脯。
眨眼的時間內,琉璃的耳朵里連聽了蕭十一的名字好幾次,心cháo突然起了波瀾。她本來想不聞不問的,可突然就忍不住問蕭蠻,“最近老沒見你十一哥在街上晃啊,又不管你,難不成生病了?”不會是受打擊太重,真的喪失理智,連跟她合作也不肯了吧?那她可就得不償失了。
蕭蠻卻滿不在乎的搖頭,“他沒事,就是最近他一直泡在桃花潭,沒回來過。唉,十一哥真是墮落了,哪像我這麼潔身自愛。”
琉璃只覺得耳朵隆隆的響,蕭蠻後面又說了什麼話,逗得滿院子丫鬟笑,她就完全沒有聽進去了,滿心都糾纏著幾個問題。
他為什麼去桃花潭?那裡可是煙花地、春宵窟。雖說他是那裡的幕後老闆,也是他掩護身份並進行情報聯絡的地方,但他需不需要日夜待在裡面不挪地兒?是被她打擊,就去找別的女人了嗎?若他那樣,她只會看不起他。
“琉璃姐姐!琉璃姐姐!”正想著,冷不防蕭蠻拉她的袖子,“聽到我剛才的話了嗎?”
琉璃“唔”了聲,模稜兩可。她自然是沒聽到的,只是也不想讓人知道她剛才走神了。
“那你到底同不同意我搬到姐姐家住啊。”蕭蠻求道,“不用好房子,就和搖光他們住在後罩房就行,反正還空著一間嘛。我其實吃得也不多,就一點點。”蕭蠻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寸許大,又好像生怕琉璃不答應,他露出可憐相,“現在十一哥不在府里,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袁丹青也沒人影。我年紀還那么小,自己住那麼大的地方,比孤兒還可憐哪。不,我本來就是孤兒,沒爹沒娘,哥哥又不靠譜國。琉璃姐姐……”
“你不就是想天天死纏搖光?”琉璃忽然笑了下,伸手撫了撫蕭蠻的頭。
蕭蠻立即像小狗一樣挨過來,一臉諂媚,恨不能真生出根尾巴來搖兩下,“姐姐你就成全我吧。”居然就這麼承認了。
“好,立即回家搬行李。”琉璃答應了。
如此做,是有點想和蕭十一做對的意思。她感覺得到,蕭十一和蕭蠻的關係不簡單,蕭十一是很疼愛這個孩子的。那麼,他讓她不痛快,她也就讓他不痛快。回家找不到蕭蠻,也讓他急一急,提醒他這個監護人有多不稱職。
蕭蠻歡呼一聲,在丫鬟們詫異的目光下跑了,一溜煙兒似的。琉璃卻覺得心裡還是很不得勁兒,也起了身,回到內間去。
“小姐怎麼悶悶不樂的?”身後,有壓得極低的聲音傳來。
琉璃怔住,走到妝檯前,從鏡中看自己的臉。
她著相了嗎?她為什麼不高興?難道是因為聽說蕭十一去找了其他的女人?琉璃驚到了自己。這樣說的話,她豈不是在妒忌!吃醋!她憑什麼?她有什麼立場?這也太可笑了!
可是,她就是忽然鬱悶了起來,就連允許蕭蠻住到她家,也很有賭氣的成分,非常的不理智。可她壓不下那心煩意亂之感,乾脆去了供奉霍紅蓮牌位的廂房,即不禱告,也不焚香,只是從早坐到晚,終於又能恢復到了心平氣和的狀態。
第七十章兩道賜婚旨
數日後,啟承十三年的正月過去了。
大趙的北方,年味深厚,基本上從臘月二十三開始,出了正月才算正式過了年。而就在二月二,龍抬頭這日,毫無徵兆的,宮裡有旨意下來。直到宣旨的太監快到家門口,水石喬和琉璃才得了信兒。
這是賜婚的聖旨!
“別緊張,不過是賜我為景王側妃罷了。”見丫鬟們都驚起了,琉璃很淡定,“我要守孝三年,就算減到二十七個月,也得今年秋天才成親。但在此之前,我會再想出法子拖延的。所以不過是一紙空談,都不用太介意。”
幾大丫鬟面面相覷。
最近小姐和幫主之間很奇怪,互相不理睬,卻不像是彼此生了氣,而是故意迴避似的。特別是幫主,有幾次喝得爛醉如泥,小姐明明知道,卻不聞不問。可是她很難過,是任誰都看得出來的。
憶秋和唯唯倒罷了,青黛和青檸是訂了親的,雖說還沒成親,卻似乎一夜之間就明白了男女之情是怎麼回事。所以她們猜測,是小姐和幫主之間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兩個都在心痛,可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只不過,小姐更絕然,對自己更狠。
“呸,那個當皇上的行事還真便宜,親王正妃都不稀罕了,現在卻讓我們小姐去做什麼勞什子側妃,好歹也是金口玉言的人,倒真好意思的。”青檸到底脾氣沖,忍不住罵,“那景王又是什麼好東西了,就算掛個名兒,小姐也虧死了。”
“算了,快去準備香案。我去……”青黛微嘆了口氣,“我去看看幫主。”幫主身邊侍候的人都是小廝,這時候忙亂,怕有不周到的事讓別人拿去嚼舌根。到底也是麻煩。
琉璃不說話,任由憶秋幫著她換衣服,重新梳了個頭。這時候,她反而有些慶幸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大痛過了。小小的痛就會變得麻木。石頭這些日子有多難受,她知道,生生把曾經放在心尖上的人挖開,她難道不痛苦嗎?可是正如她所想,長痛不如短痛,混亂的局面對誰也沒有好處。現在,心頭流了幾天的血,至少可以坦然面對預料中的情況了。
忙亂了一陣,大家都到前院正廳去迎接聖旨。
本以為來宣旨的會是洪長志,沒想到是個不熟悉的。不過看著倒也不眼生。是在蕭左眼前侍候的、也算得臉的大太監。
規規矩矩跪在當院,身邊就是水石喬。兩人之間相隔不過半臂距離,卻連眼風也沒有交換過,有一種咫尺天涯的悵然。琉璃忽略著彼此之間的尷尬,無可無不可的聽那太監宣讀著賜婚旨。心思飄得老遠,卻在聽到幾個字時,瞬間回魂,並驚得差點叫出聲來。
臨山郡王蕭羽!
再回憶一下剛才這幾個特別的字,以及前後的輔助語,竟然是:賜婚忠武將軍水石喬之妹水琉璃為:臨-山-郡-王-妃!
轟的一下,琉璃的腦袋都要炸開了。好半天都不能思考。她料到會有賜婚旨,水府里每一個親近她的人都知道會有這件事,大家都有心理準備。但是!所有人都料到了開頭,卻沒料到結局。為什麼?會是臨山郡王蕭羽、蕭十一!
不是蕭中嗎?不是景王嗎?蕭左那麼算計漕幫,怎麼會把她嫁給一個“廢人”、“外人”或者說是一個“死人”!這不科學,也讓人猜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她聽錯了?
琉璃愕然望向水石喬。卻見水石喬也很震驚的看著她。不過那震驚之中有些澀然,若有若無的苦笑掛在唇邊,像是悲涼的控訴:你不是喜歡蕭十一嗎?甚至為了他,都沒了那顆守宮砂嗎?如今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不是要恭喜?是不是要為你開心?
她不願意對石頭和蕭十一撒謊。所以守宮砂的事,他們沒從她嘴裡聽到確切的話,比如我的男人是某某,我與某某有了肌膚之親,我已經是某某的人了,她只是誤導了他們而已。可現在是什麼情況?她不禁又望向身邊的丫頭,見她們也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麼說,她沒有出現幻聽。
難道這一切是蕭十一搞出來的?他這麼多天沒露面,是做這件事去了嗎?他不在乎她非完壁,卻在氣憤之下兵行險招了嗎?若是如此,她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隱約的甜蜜開心還是深深擔憂惆悵。
他對她的喜歡是真的!至少現在是真的!這,似乎是好事。可是,一個特別理智的人突然不理智了,那一定會壞事的。她以守宮砂的事斬斷身邊的感情亂麻,卻不是要破壞整個好局!
琉璃只感覺腦袋裡飛進一窩蜜蜂,嗡嗡嗡的吵得她不得安寧。可正在這時,更大的意外出現了……聖旨中居然連成親的日子都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