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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略等一下,我有話說。”郭有年擋在前頭,花園小徑又窄,青檸還真沒辦法越過去。
於是這丫頭就皺眉,“郭大人。奴婢只是個丫鬟,您有話,不妨問我們將軍或者大小姐。”
“今年多大了?”郭有年直問,儘管語氣聽著沉穩。但這情形還是有些輕浮了的。
青檸似有些怒,板著臉道,“女子年紀,哪能隨便道與外人知?郭大人,因我是奴婢。您就這樣輕視人嗎?”
“不不,我只是想問問。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霍大將軍是不是?”青檸直接戳破郭有年的心思,卻要提起霍紅蓮的名字時,滿目敬仰之色,“在寧安侯府的時候。奴婢聽人這麼說過。因為咱們霍大將軍,曾經是寧安侯的填房夫人。雖然我生長於江南之地,此生沒有那份幸運見過這位巾幗英雄,不過長得像她,奴婢感到非常榮幸。”
“真的……很像。”郭有年喃喃自語,神情有些恍惚,面前仿佛站著的,就是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甚至他忘記,他也是殺害她的幫凶之一!
“可奴婢不是霍大將軍。”青檸冷靜的語言打碎了郭有年眼前的幻象,“若老天開恩,奴婢很願意替霍大將軍去渡死劫。因為她是了不得的女子,能保護一方百姓,奴婢只是個沒有用的丫鬟。”她說得無比真誠,不僅假山後的琉璃和青黛,就連郭有年也分外動容。在他眼裡,青檸這種堅定的模樣,更像足了霍紅蓮。
“你……你也很可愛。”郭有年受刺激太深,有些語無倫次。
青檸立即板了臉,“郭大人,雖然我們水家是糙莽出身,雖然奴婢只是個丫鬟,可也容不得別人這樣輕薄的。請錯過,我家小姐要用藥!”說完,硬擠了過去。
此時,郭有年如果不讓,兩個人就得撞個滿懷。身為女子,相當於被占了便宜。可青檸咬緊牙,完全不閃避,因為知道現在要退卻的話,那股子決絕勁兒就不像大小姐了。若郭有年不繼續咬鉤,小姐的安排也會前功盡棄。於是乾脆想著,只當抱了一頭豬好了。
沒想到她這麼不管不顧,郭有年卻下意識的側了身子,只待她越過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青檸,我為你贖身可好?”
青檸用力扭身,逃開那隻毛爪子,臉上的怒意有了幾分真。可她這剛烈的模樣,卻更引得郭有年心神搖盪。
“我為什麼要讓郭大人贖身?”青檸氣得連自稱都改了,“我們小姐對我好得很,我願意一輩子待在小姐身邊侍候!我若真要自由,小姐能立即給我放奴書!不勞郭大人費心!”
“對你好?好到讓你將來為晉王暖床?”郭有年氣道,“還是你覺得晉王年輕英俊,地位也高,所以也得了你的歡喜?你別忘記,大趙儲君未定,皇子看似威風,似乎掌盡天下。若敗了,死得比誰都慘。這樣,你也要跟著你們小姐?”
聽到這兒,假山後的琉璃眼睛微眯,心下大跳。郭有年為什麼和一個丫鬟說這些所謂的國家大事?她倒不覺得他有意如此。只是他心結太大、心魔太深,見到神似姐姐的青檸,腦子早就亂成漿糊,還沒有時間冷靜下來。於是,很多心底話就冒出來了。
不過,若這只是他隨口說說就罷了,可若他真的秘密摻和到什麼事裡,就更要把青檸弄到手不可,免得這番話泄露出來,引來更大的麻煩。
“我怎麼樣,不需要郭大人惦記。到今天為止,我也只見過郭大人兩面而已。您有心救人出火坑,死活也輪不上我。您又說這麼多有的沒的,不覺得奇怪嗎?”青檸言辭犀利,“再者說了,我是奴身不假,可我們小姐應過我,無論貧賤與否,我都要做正頭娘子。我青檸,絕不委屈,與人為妾!”說完,大步走了。
郭有年站在原地,呆呆的半天沒動彈。好久,才神色複雜的離開。
琉璃又等了會兒,確定郭有年不會返回,這才和青黛從假山後出來。
“好丫頭。”琉璃露出讚賞的微笑,“最後一句,正中紅心。”
“好叫郭有年得知,想要了青檸去?你家尤氏怎麼辦?沒希望的!”青黛搖頭笑道。
當天,郭有年拿了好久的刀也沒拿來,眼看時間將晚,水石喬開玩笑說,“郭兄定是捨不得寶貝,又抹不開面子,自己偷藏起來了。我們先回家,嫂子一定幫我罵郭兄小氣。”
尤氏臉上有點不掛,不過她很會遮掩,為人又潑辣敢說,就故意嘖道,“說句你不愛聽的話,習武的男人都是如此。在外頭人五人六的,實際上不著調的很。你放心,嫂子絕對把刀給你要過來,東西是小,我們淮南侯府可丟不起這個人。”她說的是淮南侯府而不是郭府,可見在她心裡,縱然嫁了人,也沒有郭家婦的覺悟,更向著娘家。
這與之前的調查是一致的,正好可以利用。
琉璃和水石喬回到自家後,立即開了個通氣兒會。大家對青檸的表現一致進行了表揚,可青檸卻噁心的要吐,嚷嚷著要砍掉被郭有年拉過的手臂,免得沾著晦氣。
“留著手。”憶秋認真的說,“將來反正抽姓郭的大嘴巴子!”
眾人就笑。
笑過後,水石喬囑咐,“要繼續對郭有年不假辭色。男人哪,都賤。你越遠著他,他心裡就越是痒痒,非要把你弄到手不可。興許別人還好些,郭有年的心可是長歪了的,得不到……”
他沒說下去,琉璃卻知道,他是想說:得不到霍紅蓮,就要得到水青檸。大約在郭有年看來,女將軍得不到都是奇恥大辱,一個丫鬟都搞不定,不如去死好了。男人,如果撒了狠,是絕對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這樣倒好,琉璃還怕他不撞。
而此時的郭府,尤氏終於找到蹲在兵器庫發呆的郭有年,忍不住好一通埋怨,怪他要送東西卻沒了影子,滿是窮酸氣。真不想給,那種廢話別說呀。郭有年解釋說,記不起那把刀放在哪裡了,這才找到。
尤氏看著名為兵器庫,實際只是一間放了幾排兵器架子的小地方,更是鄙夷。不過她不願意揭穿郭有年就是捨不得東西,直接叫他轉天把東西親自送到水將軍府。郭有年巴不得有機會過去,當下就痛快答應。
第二天郭有年下了差,果然來了,還特意和水石喬研究刀法,耗到晚飯的點兒。他琢磨著水家就兄妹兩個,必定要一處吃飯的,他跟著蹭一頓,也必能再見到青檸。只要逮到機會,單獨說上話兒,說明自己想收了她,她未必不動心。
到底只是一個丫鬟,傲氣哪能真和紅蓮一樣?口口聲聲說要和某男一夫一主的去過貧賤日子,但她在水家享福慣了,哪受得了苦?也架不住他幾句好話和萬般柔情。他只要把青檸弄到府里,每天看著她,抱著她,讓她承歡身下,就可以想像,當初確實得到了霍紅蓮。
第三十七章相思,苦哇
郭有年沒有如願以償,因為晚飯的時候,一個叫唯唯的丫頭來報,說小姐不舒服,晚飯在屋裡隨便用點就好。
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能說去探病,畢竟對方是閨閣女子,而且還是未來的晉王妃。另一方面,見水石喬焦急的樣子,又不能賴下吃飯,不然人家要陪他,怎麼能儘快去探望自家妹子?
所以,春寒深重的夜裡,神武軍的郭將軍頂著冷風,空著肚子,失望至極的回了自個兒家。
而在水將軍府,水石喬卻到了妹妹所住的生生居。那裡,早有一桌子精美飯食等著他。除此外還有好哥們兒唐春陪著喝兩杯,真是愜意得很。大家想著郭有年的慘狀,心情都絕好,拿著笑話當下酒菜。
接下來整整一個來月,郭有年想出各種藉口來水宅,還裝了幾回醉,搞了幾次與水石喬的促膝長談,晚上“不得不”住下來,就住在給他留的小院迎客居里。可儘管如此,他卻連青檸的一道影子也沒見著。只急得他抓耳撓腮,茶飯不思。越是不得,越想得到,日思夜想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他這才明白,就算是個丫鬟也不易得,因為他連見都見不著。
“相思,苦哇。”水石喬搖頭嘆息,而後又哈哈大笑。
“我覺得抻得差不多了。”琉璃跟著笑,腦子卻還理智,“你別忘記‘過猶不及’四個字。”
“這都進了陽春三月,你不是要去城外白雲觀進香嗎?”水石喬就道,“這消息,我是會遞過去的。”
大趙人,信佛與信道者各占了一半。漕幫中人,都是信道的,所以琉璃歷來拜白雲觀。恰巧。道觀在城外,若有有心人,實在有很多花樣可以耍。
“他不會再用英雄救美這招吧?”琉璃捧著頭。真怕了古代人的創意了。
就不能來點新鮮的?
水石喬想了想,搖頭道。“我猜不會。畢竟,尤氏就是他這麼謀來,實在不適合重複,透著假。再說,我會跟著你們的,他想動手,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琉璃一想也是。就點了點頭,放心交給水石喬去布局。但,她又想起一件事,就問。“他入京了嗎?”
“這時候應該動身了。”水石喬正了臉色,“他是‘逃’出來,自然不會太早,不然追兵也會緊跟著來,咱們就施展不開了。但你放心。他是斥侯出身,很難逮到的。”
琉璃露出微笑,看起來成竹在胸的模樣。
沒幾天後的郭府,尤氏和郭有年吵起架來。
“是不是外頭有了其他女人了?”尤氏坐在椅子上,艷麗的臉上滿是冷笑。嘴裡問著,眼睛卻不看郭有年那裡,而是拿帕子擦指甲。完了,又舉起來端詳,顯得無聊而且無所謂得很。
“老爺,我也不是那吃醋拈酸的人。男人家,有個三妻四妾不是挺正常的嗎?”她繼續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再者說了,我過門這麼久,肚子裡還沒有動靜。老爺年紀一把,膝下這般空虛,不急是不可能的。您就說吧,到底是什麼人,好歹弄進府來。若是養在外頭,就算有了孩子,老爺能確定是自己的種?”這話,絕不是侯府里有教養的姑娘說的,太過粗俗,也不給人留臉面。但她一向潑辣無比,郭有年早就習慣了。
因而他斥道,“你又聽誰嚼舌根子?我在外面哪來的別人?”他說得堅定,甚至還有些被冒犯的怒火。其實他表演得很到位,沒有破綻,可女人這種生物,是有可怕直覺的。
尤氏總覺得他心虛,怒火讓那點偽裝也撕下,當即拍了桌子道,“別蒙我!打量我是傻子哪。這些日子,你成天價往外跑,根本不著家。那天,我閨中密友還看到你去女人家的胭脂水粉鋪子,還買了兩匹春綢呢,一看就是年輕女子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