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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在浴房裡聽得大急,衝口而出道,“石頭住手!是臨山郡王救了我!”
“咣”的一聲,她大叫之時,蕭羽和水石喬正打過來,把偌大個屏風劈倒了。同時。兩人住手。水石喬的刀就架在蕭羽的脖子上,刀鋒割破了一點皮膚,有非常輕微的血絲滲出。而蕭羽的長劍,已經頂在水石喬的心臟處,勁力拿捏得恰到好處。衣服破了,但人沒傷到。
若非琉璃叫得及時,這兩個男人,當世的俊傑,果然會不明不白的同歸於盡。
而此時,琉璃則暴露在兩個男人面前,身子縮在水桶中,只剩一顆頭在外面,面色急切。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琉璃,你怎麼樣?”到底,水石喬的心疼占了上風,顧不得自己的生死,分神問道。
“我中了毒,臨山郡王找來藥湯,正在幫我拔毒。”琉璃趕緊說,好在應急的能耐還算不錯,言辭之間並不混亂,不然會造成更大的誤會,“放下刀!他與我們是盟友!”
水石喬想也不想,因為和琉璃之間的信任是深刻在骨子裡的。他也不管蕭羽的長劍還對準他的心臟,隨手把刀丟在地上,大步向浴房內走,但在距離五步之處又停下。
“你……真的沒事?”眼眶紅了,急的,心疼的。
琉璃突然就哭了,“沒事,真的沒事。”見到水石喬,不管之前多麼堅強,還思揣著和蕭十一討價還價,此時卻倍覺委屈,控制不住的想軟弱,想讓他疼愛。
“別掉金豆子,不然他又不分青紅皂白找我拼命。”一邊,蕭羽收回長劍,涼涼的道,“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便罷了,我再出手就不會容情,因為我不允許有人拿刀對著我。記著,這是最後一次。若不然,琉璃你可別怪我。”他就是要插嘴,因為看不得那兩人之間的含情脈脈,那刺目得很,令他的心也隱隱作痛。
“得罪了。”水石喬不是拖泥帶水的人,當下就略施一禮道。之後返回到床塌邊,抽出一條雙人大被,再回到浴桶前,偏過頭去。
琉璃與他心意相通,立即從藥湯中站起。
水石喬也不回頭,只雙臂一攏,就用被子把琉璃從頭到腳包裹起來,從浴涌中拎中,打橫抱在懷中。
“多謝郡王殿下,改天水某必登門請罪,任郡王處置。”水石喬說得乾脆,做得絕然,抱著琉璃就走。
“她的毒還沒盡解。”蕭羽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帶著些奇異的模糊感。好像,突然就與琉璃隔了萬水千山。
“我會想辦法。”水石喬腳步不停,“再借用下郡王的馬車。外頭冷,琉璃怕受不住。”
“請便。”明明,剛才還和那丫頭如此接近。
水石喬再不回話,徑直來到院前的馬車旁,把琉璃抱進去。被子已經浸濕,但車內有溫軟而華美的皮裘,炭爐的火也未滅,不會挨凍。
“我們去哪兒?”琉璃忍不住問。
“城外也有咱們漕幫的暗門,放心。”水石喬把車門關緊,跳到車夫的位置,揚鞭駕車就走。同時打了個響亮的呼哨,他騎來的馬就立即跟在後面。
明明這一天都不堪回首的,可不知為什麼,琉璃卻偷偷掀開車簾,回頭望去。
桃花林、桃花潭,廣屋美廈,奢靡華麗,平日裡夜夜笙歌,人聲鼎沸。就算有墓群所在的明山距此不足三十里,卻也擋不住它致命的吸引力。可如今卻是寒冬日、佳節時,美境淒清無比,偌大的地方,只有一處隱約有燈火閃現。
燈光之下,有個男人在最高處憑欄而望,隨著馬車的疾行,身影離她越來越遠。
極度的陰暗和孤冷的宅子成了他的背景,晴朗夜空下的滿天星光籠罩在他的頭頂,令他看起來那麼寂寞。
人皆有家,就算她,也被姐姐撿了回去。似乎唯有他,是孤獨的一個人,沒有人陪伴。
不知怎麼,琉璃忽然有些心疼和憐惜的感覺。她第一次覺得,或者,他們是同一種人,所求也不過是身邊不空寂而已。而當別人把那唯一的幸福都奪去,也只有拿出命來,拼殺個天翻地覆,永不回頭!
“琉璃,不要掀車簾,會傷風。”水石喬趕著車,卻留意到琉璃的舉動。
琉璃哦了聲,順從的放下帘子,隔絕開與外界相聯的一切。
馬車,行得又快又穩。蕭羽站在窗邊,直到黑暗吞沒了一切,什麼也看不見了。
“早知道剛才就吃掉了。”他喃喃自語,有些懊惱和後悔,“你成了我的人,還會跟別的男人跑嗎?”
他自嘲的笑笑,慢慢退到床邊,把凌亂在地上的衣服撿起,隨意扔到柜子里,之後就又開始自斟自飲。他倚在床柱子上,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去,極力掩飾著臉上的苦澀之意。因為周遭太過安靜,當有馬蹄聲遠遠傳來時,他立即就聽到了。
“這次該是九郎了。”他自言自語。
果然,這次是蕭真。
“你怎麼回事?”蕭真熟門熟路的找到蕭羽的房間,見門虛掩著,連忙闖進來,關切地問。
“哦,是九郎。”蕭羽眯著醉眼,認出了來人,還假裝納悶,“我怎麼了?”這次,他真的微熏。難道,酒入情腸?
“沒事就好。”蕭真舒了口氣,“我聽人說起你酩酊大醉,一個人駕著馬車跑到城外來,一路搖搖晃晃,危險之極,就趕過來看看。”說著望望四周,又皺眉,“大年下的,你何苦為躲清靜,自己跑來這裡。到底也是千金之軀,身邊不帶侍衛或者暗衛就很可以了,居然連車夫也沒有。對了,你的馬車呢?在外面沒瞧見。”、“誰說我一個人?”蕭羽眨眨眼,“正經有個美人陪著來這兒呢。你不懂,溫香軟玉,良宵千金,身邊帶著人就不得趣兒了。”
蕭真沒說話,只望了望倒了的屏風和凌亂的屋裡。明明,這裡才經過打鬥的。他一進屋就看到了,不過十一哥安然無恙的坐在那兒,他就沒開口問。十一哥武功很高,但向來是任意妄為,身為兄弟的,他當然會擔心。
蕭羽似乎明白蕭真那目光的含義,漫不經心的笑道,“哪想到是美人計啊,我的力氣全用在刀劍上了,正經事倒沒做成。”他那意思,床上那點事才是正經的。而馬車,自然是使美人計失敗的人趕走了唄。
第十九章謝天謝地
“是誰?”蕭真皺眉。
“重要嗎?”蕭羽仍然是無所謂的樣子,“世上害人事,無非因為財勢二字。我這種大金主,眼紅的人多了去了,遭的恨也多了去了。若真計較,我就別活著了,日日裡累死。”
“那你也不能這樣隨意。”蕭真勸得苦口婆心,“今次是不同,若再有下次呢?若對方計劃周密呢?帶的能人多呢?”他是真相信了蕭羽的說辭,因為想不出十一哥有什麼理由撒謊。而且十一哥這個人向來荒唐,什麼事發生在他身上,都不不奇怪的。
“好吧,就聽九弟的,以後多帶人保護。”蕭羽把酒壺倒過來,已經一滴不剩。
之後,他狀似隨意的問,“天這麼晚,城門早關了,誰告訴你看到我了?”
蕭真皺了皺,顯得有些著惱,“大過年的也不消停,明山以西的地界兒,從初一就鑽子一夥兒飛賊,還揚言到宮中盜寶。父皇雖然不信,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私下派了人去查看。結果那暗衛今天回來晚了,偏巧撞見城外似乎有動靜,就在桃花潭附近,還看到你路過。他進不了城,用飛箭通知城樓上的人。守衛不敢怠慢,立即又送了信兒到宮裡。正好母妃叫我去金雲宮,我恰巧半路里知道了,怕那些飛賊狗急跳牆,你一個人應付不來,特地找父皇要了出城的令牌趕過來瞧瞧。你沒事就好,但那些飛賊忒也可惡!”
蕭羽似乎醉意漸深,嘴裡嗯著,眼睛卻似睜不開了。其實,他是要掩蓋眼中的冷芒。想那崔淑妃就為了這樣一條毒計,卻布置得這樣周密,連飛賊都弄出來了。這樣,琉璃和溫凝之遇襲就順理成章了。至於為什麼飛賊劫持了琉璃,自己沒享用,卻扔到他的床上。解釋可多呢。
比如,飛賊自己不吃,可是喜歡折辱嫁禍於人。又比如,飛賊與漕幫或者寧安侯府往日有仇,此次故意針對琉璃,好壞她的名聲,反正桃花潭不是好地方,又正巧在左近。再比如,飛賊就是腦子有毛病。
而且,城外的事還引得九郎深更半夜的趕過來。九郎一片愛護兄長之心。若真看到他和琉璃睡在一處。那種背叛會令九郎暴跳。絕不原諒。而他和琉璃,哈哈,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姓崔的那女人雖然愚蠢,卻還細緻。也不是一無用處。蕭羽想著,做出更昏昏欲睡的樣子來。
蕭真見他如此,也不想打擾,自己把窗邊短塌上的雜物清理了下,也打算歇歇。在過年期間,人情往來本就忙碌異常,還要應付很多各有所求的重臣權貴,心也累,身也累。剛才又一路狂奔。實在是疲憊了。
可是剛躺下,就聽外頭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蕭真一激靈,立即抓住腰中刀。
“放鬆,不是飛賊。”閉著眼睛的蕭羽卻開口,“如果飛賊的腳步重得像豬蹄子似的。飛得起來嗎?早讓人殺了吃肉了。”
“十一,你沒睡?”蕭真壓低聲音。他只是一時緊張,現在也明白來人不是敵人。畢竟他帶了四名侍衛出來,都在樓下等著呢。若是壞人,定然不會放進來。
“是十一哥。”蕭羽不知多少次糾正他,“我睡得時候也有第三隻眼睜著,不然,早死得渣也不剩了。”
蕭真沒說話,傾聽外頭的動靜,腳步雜亂,不似一人。
“會是誰?”他問。
“不是來求助的就好。”蕭羽打了個哈欠,“我實在是累了,沒精力管閒事。駕馭美人可不容易,不管是打還是睡。唉,真真真是難應付。”
正說著,就聽外面有個惶急的男聲道,“九殿下?郡王殿下?救命!救命!”
蕭羽就嘆了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九郎你自己解決,別叫我啊。困。”
蕭真卻皺眉,“怎麼這聲音這樣熟?聽起來像是……”
“寧安侯!”蕭羽突然睜開眼,迅速坐直了身子。
蕭真臉都白了,跳起來,霍然拉開門,正見到溫凝之和一個年輕姑娘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怎麼回事?”蕭真有不好的預感,來不及客套相詢,直接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