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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啊,是主僕兩個一起做戲。弄出先下手為強的自責樣子,再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人把戲。為了附帶效果,順便演演苦情戲。想必,秋霜華身上也弄出了一點傷。等擺出來,水石喬礙著情面也只好不了了之了。到底,是人就會同情弱者。
這倒罷了,她最恨的是,對方做了錯事。卻自己搶先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反把水石喬逼到死角里。他又不能和下人分辨這些瑣事,這滿府不知情的人,誰知道會怎麼想?一次半次無所謂,時間久了,難免於名聲有損害。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她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琉璃眼尖,心中想著,眼睛卻看到秋霜華動了動,背上有不太顯眼的血絲滲出。偏她穿著白衣當孝,真多流點血,看起來就是觸目驚心。
怪不得!剛才吃早飯時。秋霜華的上肢動作不自然。待會發作起來,會有負荊請罪、大義滅親的效果,不是成心讓石頭自責嗎?
“來人。”琉璃輕喝,“掌嘴!”
不是要施苦肉計嗎?對不起,等等吧。她要搶先。後面才輪到秋霜華主僕唱這一出。傷得可憐?發作起來是需要時間的,她就不給她們這點時間。其實整件事對她和秋霜華的關係沒有影響,但這些苦頭,她必須讓姓秋的吃吃!
“大小姐,掌……掌多少?”沒攔住詩兒闖進來的丫鬟上前,戰戰兢兢地問。
來水府時日不短了,沒見過大小姐發脾氣呢。大小姐看起來雖然不太好接近,也不怎麼愛說笑,可對人向來溫和,生生居的丫頭們天天臉上帶笑,足以證明了什麼。可見,今天大小姐是真生氣了!
琉璃看看這丫鬟,卻指了指遠處一個不聲不響的粗壯婆子,“你來掌刑!至於多少……大呼小叫,吵鬧喧譁,十下!目無尊卑,十下!居心不良,妄圖脫罪、陷害主人,二十下!問你有什麼罪,你不說。耍小聰明是嗎?明明做錯事,不思悔改,卻想著用手段,最後平安無事是嗎?很好!現在也不用你說了,本小姐沒心情聽。來,先打五十再說!”
那婆子是凌紅蝶的心腹,看著不顯山不露水,卻是一等的信任人,聽了琉璃的吩咐,並不像其他或者耀武揚威,或者狐假虎威的下人那樣吆喝著領命,而是不聲不響的上前,在詩兒和秋霜華還沒有反應的時候,搶圓了一巴掌扇了出去。同時,嘴裡清楚的叫道,“一!”
詩兒尖叫一聲,向後便倒。她傷在後大腿,顯然為了苦肉計,挨過秋霜華的板子了。只不過那板子是樣子貨,看著血多可怕,但傷得未必多重。可是,這巴掌卻是實實在在的。當倒在地上時,又壓了後部的傷口,疼得再彈跳回來。
立即,兩個丫鬟上前,把她拉起,固定住。接著,那婆子的持續的巴掌已經到了。
二!三!四……十五……二十……
噼噼啪啪聲,夾雜著慘叫聲,悽厲的傳來,院子裡的丫頭婆子大氣兒也不敢出。他們全是漕幫出身,未見得沒見過更可怕的場面,但詩兒用心不堪,結果受到此種懲罰,每個人都心中都敲響了警鐘。同時,對秋霜華主僕有了些看法,至少那仙女般的夫人不再那麼無暇。貼身的大丫鬟這樣,當主人的至少在管教方面十分欠缺。
秋霜華長得美,從小就懂得在男人面前示弱帶來的好處,就算錯得離譜,只要擺出可憐的樣子也能逃脫。可今天戲還沒開鑼,就讓琉璃給攪了,只恨得牙痒痒。再看到詩兒被打得滿臉鮮血,眼神散亂,這時候已經叫不出來,知道再這麼下去,這丫頭保不住,她的秘密也會保不住的。不得已之下,她奮力一扭身子,背上傷口開裂,血跡大面積擴散。她也嚶的一聲。“暈死”了過去。
天可憐見,昨天咬半天牙才在背上抽出兩道傷。本想意思意思,可現在若不出大血,勢必過不了這道坎。水琉璃。你狠!
她這招挺高,因為琉璃發作得快,她攔不住也阻止不了,更插不了話。不然,就顯得太護短,太不明事理。也只有傷遁,才能解了這困局。
“哎呀,夫人暈倒了。”憶秋驚叫一聲。
今天,輪到她跟著琉璃侍候。這丫頭看著穩重端莊,像和青黛是一個系列的人。其實是個腹黑的。她了解琉璃的意思,這一聲叫得恰到好處。不然真鬧得不可收拾,於琉璃也不好。
琉璃見機,連忙叫人看顧夫人。水石喬很配合,沉默了半天的他。也一連串的吩咐手下去請大夫。滿院子的丫鬟婆子如cháo水般擁著秋霜華,根本不理爛泥一樣癱在地上的詩兒。水石喬關心得很適當,圍著“老婆”轉。倒是秋霜華臉上都是冷汗,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急的。
“看你做的好事,自作聰明,還連累了自己的主人。真真是奴大欺主!”琉璃對著半昏迷的詩兒哼道,“依著我,打了板子再發賣了你都不多。但我們漕幫有個宗旨,總會給人一次改過機會。你好歹已經受到教訓,希望你好自為之,別淨起不該有的心思!”
水琉璃。你狠!被眾人抬出院子剎那的秋霜華聽到這番話,險些氣得真暈過去,心中又叫了同樣的一句。水琉璃啊,你把我受傷的責任賴在詩兒身上,又把饒恕詩兒的好事攬到漕幫身上。好如意算盤!
可無論再怎麼恨,秋霜華都不能有反應。暈“死”了嘛,只能乖乖被抬走。
再看琉璃,負手站在原地不動,又吩咐人把詩兒也拎出去。那從容的模樣,就像在戰場上指揮若定的將軍。水石喬回頭望去,恍然以為重新看到了霍紅蓮。
琉璃發現水石喬的目光,即刻迎了上去,不著痕跡的眨眨眼。水石喬忽然想笑,胸中滿是溫柔之意。她是為了他啊,為了讓他看清秋霜華的本質,為了把他內宅的瑣事中摘出來,不惜自己做了惡人。
他們心意相通,不用說什麼,彼此就能明白對方。琉璃知道他要發作詩兒,不過是敲山震虎,並不會真的把詩兒如何。並非是他心軟,而是不想逼得太緊,令敵人做出什麼決絕的事來。
到底,他們還沒準備好,必須儘量多的爭取時間。
但畢竟,是他辜負了琉璃,不管有多麼充分的理由也一樣。所以,他會儘快解決眼前的麻煩事,用盡一生就補償她。
這麼想著,望向琉璃的目光深了深,之後毅然轉身離開。而琉璃,突然覺得早上吃的那些供果消化得過快,似乎有石夫人保佑,胃口也好了很多。於是乾脆,她拉著憶秋回生生居,又著補了一頓才罷。
不知是沒臉還是著惱,抑或真的傷得很重,秋氏主僕一個多月沒再生事。至少,詩兒傷得是嚴重的。若擱在現代,至少是個輕微腦震盪,那婆子的臂力和腰力都很好哪。
她們老實,琉璃就輕省。調查底細和追蹤接應人手的事,蕭十一和石頭會負責。眼看金秋九月都快過了,琉璃正悠閒,卻在這天突然有人登門拜訪她。
第八十二章謠言四起
來者,是溫氏姐妹。
琉璃因為居喪,最近一段時間很少露面和交際,其實她也是懶的應酬。但,該有的禮數她都盡到了。比如溫芷雲成親添箱,比如三元八節和溫凝之生辰,還時不時給傻了的溫映宣送些補品什麼的。她不在意銀子,出手大方,溫家人為此對她很是“親切”。當然,溫家與水府有信件來往,溫凝之時不時隔空關心一下,雖然虛情假意的很,外人卻感覺這乾親之間挺熱乎的。
溫芷雲成親兩個月了,看起來紅光滿面,顯然過得不錯。她長相好,又有心機,儘管喜歡算計人,又自私涼薄了些,好在不太狠毒,沒有害人之心,自然能籠絡得住丈夫和公婆。
跟她來的溫倚雲就差得遠了,本來相貌就差些,智商上還有硬傷,如今親事高不成、低不就的,自卑和自大兩種情緒在她身上混和,下巴總是驕傲的抬著,還帶了些刻薄的神色來,令她看起來更加不討喜。
“事情即雜且忙,又考慮到妹妹心情不好,才過了這麼久來看望。”溫芷雲和琉璃並排坐在窗前短塌上,邊說,邊拍拍琉璃的手,真有些長姐的溫柔樣子。
琉璃自然不會把這親切當真,但也不會很沒有禮貌,只淡然而友好地笑道,“大姐顧慮得是,前陣子我確實還沉在哀傷之情中走不出來。如今好些了,恰巧大姐就來看我,還帶了這麼些東西。”
“本應該的,也是補中秋的節禮,不值什麼。”溫芷雲上下打量琉璃,“我看,你最近還瘦了些,秋天要好好進補才行。聽說,水大將軍成親了,不知你和嫂子相處得如何?”
琉璃知道溫芷雲只是順嘴問問。畢竟她們之間向來沒多少話題,不過閒聊幾句,待會兒才好告辭。內宅女子,可不就是這些家長理短麼?正想隨意應付幾句。旁邊的溫倚雲卻哼了一聲道,“切,不過是沖喜的新娘,人品能貴重到哪裡?只怕都不是大家閨秀吧?”
“倚雲!”溫芷雲就輕喝了聲,對自家親妹很是不滿。
水石喬成親突然,毀了很多朝中權貴的打算,也碎了一地嚮往江湖的貴族少女心。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對水石喬很有些心思的溫倚雲。
本來,這樁親事很低調,就算有心人要調查。也不會事無巨細,更不會弄得滿城風雨。偏偏秋霜華心大,借著一丁點兒的小機會,在京城八卦圈那邊露了一面。
要知道,八卦眾追根究底的能力是相當強悍的。能揪出你祖宗八代的事來。於是,什麼沖喜新娘啊,絕色佳人啊,水幫主守孝期間冷落新人啊,婆母臨終親指的兒媳啊,不拉不拉,所有細節都被當成談姿。熱鬧的流傳了一陣。
琉璃相信,其中有人推波助瀾,所以秋霜華如果在外面沒人接應才真正有鬼了。
“我說得有錯嗎?”溫倚雲不服氣,“正經家的女兒,怎麼肯當沖喜新娘?不過是石老夫人撿來的,誰知道是什麼底細。什麼出身?可惜水幫主一世英名……”
“你給我住嘴!”溫芷雲真生氣了,“自家姐妹之間說說倒罷了,這話傳到外面去,失禮倒在其次,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誰家肯要個長舌婦!”
她不過找個話題聊聊。還得選和水琉璃有關的,怎麼就忘記自家這不省事的親妹,曾經對水石喬很是迷戀過呢?看來最近她過得太舒服,連警惕心都失了。溫芷雲越想越氣。
“大姐放心,我向來知道三妹心真口快。”琉璃連忙表態,“咱們之間的私房話,不會長了腳,跑到這間屋子之外去。”她心情忽然有幾分好,難得的說笑了句。只因為,從溫倚雲的態度上,她看到了東京貴女圈子的態度。可別小看這些整天無所事事的後宅女子,有時候能影響男人們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