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
“她這樣苗條,又沒去更衣過,喝下的酒水到哪裡去了?”琉璃看得目瞪口呆,望著凌紅蝶纖細的腰身,雙手無意識的鼓掌。對這位凌大當家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女中豪傑啊。她定要結交!她進漕幫的時候。凌紅蝶已經來東京都了,在此之前,兩人甚至沒碰過面。
“我大娘說,她這侄女。血管里流的都是酒水。別人呢,有海量,她啊,無量!”水石喬笑著搖頭。再看看身邊的琉璃,心中升起溫柔之意。
自從大小姐離世,他從沒看到琉璃這樣開懷過,看來把婚禮辦在新宅子,又攛掇著唐春讓琉璃當婆家人是對的。從前,琉璃偶爾也會開心的笑。但那快樂卻似乎永遠不能到達心底。她的心上,蒙著悲傷的陰霾,有時候看似近,復仇的執念卻把她阻隔得山高水遠。今晚,她真是被這樣歡快的氣氛感染了。又變回那個倔強叛逆,卻心底坦蕩,喜怒都掛在臉上,三言兩語就能哄得開心的琉璃。
他的,小琉璃。
“誰不服,再來啊!在酒界,我凌紅蝶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凌紅蝶驕傲的一挺胸。
“對,我娘子最了不起了,為夫深以為榮。醉死這群王八蛋,咱回屋去。”唐春半擁半抱著凌紅蝶,對水石喬和琉璃眨了眨眼睛。
凌紅蝶再能喝,也終究是血肉之軀,灌倒了一群漢子,自己也高了。不過,她還殘存著一點點理智,讓她說話不至於大了舌頭,走路也不必完全讓人背著。而這酒意染上了她的淡雅妝容,為她增添了艷麗和嬌羞之意,看得唐春心痒痒得不行,恨不得立即洞房。
“幫主替我多謝兄弟們。”唐春著急,乾脆把媳婦背起來,對水石喬低聲道,“要不是他們捨命維護兄弟,今晚上我沒那麼容易小登科啊。”
“大家心裡明白,只管去你的。”水石喬趕蒼蠅似的揮揮手。
唐春立即喜滋滋的走了,健步如飛,看起來很快就要雄風大振。
見琉璃疑惑,水石喬笑著解釋道,“紅蝶姐姐早放過話,新婚之夜沒那麼容易讓唐春得了手。據說,光唐春進門的考驗就想了好多種,要好好刁難一番。漕幫在東京都的人誰不知道紅蝶姐姐的酒名,今天卻還不管不顧的要和她拼,就是唐春之前求了一大圈,所有人存了自損八百,傷敵一人的決心。就算紅蝶姐姐贏了,肯定也醉得沒力氣折騰了。那唐春今晚就……咳咳……”說到後來緊急住口,因為意識到琉璃是個姑娘家,不是他手下那幫粗人,怎麼好說這種聽起來很曖昧,很像調戲,又很有暗示感的葷話兒呢?
哪想到琉璃卻沒在意,反而露出微笑道,“依我看,紅蝶姐姐未必不知道唐春的意思和背後做的手腳,不過面子上過不去,又合著大家都那麼高興,順勢給唐春個台階罷了。你也不想想,紅蝶姐姐在漕幫的東京都分舵是管什麼的?”管暗樁的啊!
說白了,就是情報部門的,專門負責漕幫中機密消息的傳遞和調查、布置各種極秘密的行動。她帶著一群人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潛伏這麼多年都沒被發現,漕幫的事還沒耽誤一星半點兒,那是什麼樣的精明手段和過人膽識?唐春耍點小花樣,會瞞過她?想來,這是人家夫妻間的小情趣啊。
水石喬摸摸鼻子,剛還為唐春得計而與有榮焉,現在卻汕汕的,很為兄弟抹一把同情淚。
琉璃看著水石喬的表情,忍笑忍得肚子疼:男人,還真是好騙。
忙乎遠一場婚事,接下來就是搬家事宜。照理,溫凝之的身子還沒大好,身為義女的琉璃是不方便此時就離開的。不過水大將軍被東京都的貴族們宴請了一圈後,該當他回席了,可身在寧安侯府,又諸多不遍。含巧那個小家子氣的,生怕宴席擺在溫家會消耗財產,溫凝之又不願意落個借著義女,巴結權貴的清名,於是倒雙雙勸琉璃按著吉時搬家。
“雖然為父捨不得你。我們父女之間緣分也尚淺,但總不好讓你與親生兄長分離。”溫凝之如此說,顯得特別深明大義,知情識趣的,“你只管隨你哥哥去,等為父身子好些了,再接你回來多住些時日。”
琉璃應下,滿心愿意,卻還得滿臉依依不捨。
其實真正的不舍的,只是溫倚雲而已。她眼淚汪汪的。可惜目光總是瞄著水石喬。溫芷雲看在眼裡。在一邊猛念阿彌陀佛。只願水氏兄妹快走吧,那樣她那糊塗妹妹再起什麼心思也白搭。日子一長,再訂上門好親,也就忘記這沒譜的少女之思了。
“二姐會邀我去你家玩吧?”溫倚雲把主意打到琉璃身上。自從兩人相識,對琉璃還從未這樣好聲好氣過。
琉璃開始不懂,如今也知道了溫倚雲的心思,就算不曾厭惡,卻也不喜。誰都能惦記石頭嗎?那得是蕭婭公主或者王琳琅那樣真正的大家閨秀才配得上的啊。不過心裡這麼想,嘴上也得客氣著。
倒是溫宏宣,有次在花園“遇到”她,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有親哥在身邊。乾親就不必走動太勤。若是能脫離這層關係,才是好呢。”丟下這句話就走了,真是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琉璃很納悶,自從年前她撞見傻掉的溫映宏被下人欺侮。之後把人交給了溫宏宣後,她就覺得這位大趙第一才子怪裡怪氣的。老躲著她不說,還說這種漫無邊際的話。
是他不喜歡平民女攀上自家嗎?看起來又不像。她“哥哥”現在可是大將軍啊。不過琉璃沒心情管溫宏宣怎麼想,乾脆就不理會了。她就沒考慮到,若溫凝之不是她的義父,溫宏宣就是不她的義兄,擺脫了兄妹名份,就可以建立起無數新的關係。
無論如何,二月十四,琉璃搬離了寧安侯府。
搬家及之前之後的收拾,自然不用她插手,她這邊的青黛,新宅那邊的凌紅蝶都處理得整齊又有條理。她住的院子自然是最好的,名為生生居,取生生不息之意。石頭住的院子略差一籌,名為聚名堂。好在兩個院子的距離是最近的,只隔著一個小花園。
而她住進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生生居的東廂設了一間淨室,每天早晚各三柱清香。除了她身邊的四大丫頭以外,誰也不許進雲,就連小茹和小薇也不行。裡面,供奉了一個空字的牌位。那是她為姐姐留的,只希望早一天能光明正大的刻上那個光榮的名字。
一切順利,轉眼到了三天溫居日。
之前搬家時,那些對水石喬有企圖心的權貴,都送了賀儀來。如此就算琉璃不願意,也不得不大擺宴席來回請這些人,否則不僅失禮,還太小家子氣了。當然,蕭真和寧安侯府的人是必請的。考慮到女眷不能太少,琉璃還請了在東京都交到的惟一算朋友的王家五小姐。看看石頭忙碌的身影,忍著心中的酸澀,又遞了貼子進宮。
大趙的公主不似其他封建朝代,出宮是很普通頻繁的事。
只是她不擅長這些庶物,好在她有萬能的青黛在身邊,樂得當甩手大掌柜了。
第三十一章卑不謀尊,疏不間親
溫居的宴席,選在了晚上。不過才過中午,就有人陸陸續續前來。
前頭男人們的事與琉璃無關,丟給石頭去應酬、頭疼。至於女眷,來得相對少些,琉璃請了王琳琅和溫芷雲幫忙接待。她不是不會這些虛偽的客套,而是很不耐煩,笑了一會就覺得臉要僵了。
好在王琳琅與她見面次數雖不多,但彼此的好感卻是迅速增加的,今天琉璃請王琳琅當半個主人,更充滿了信任之意,王五小姐只怕做得不好,對不住朋友,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而溫芷雲樂得在外人面前表現她和未來的晉王妃關係良好,也非常賣力,倒省了不少的心。
不過,水大將軍府畢竟沒有當家主母,琉璃的朋友和她一樣,都是未嫁的姑娘,和其他貴女們倒是能說到一塊兒,就是沒有正經招呼已婚貴婦的主家人。郭有年和水石喬關係非常“親近”,差點拜了把子,乾脆就不見外的自告奮勇,讓自己的妻子尤氏來坐陣。
尤氏二十來歲,生得小巧,身段卻玲瓏有致,銀盤臉,吊梢鳳眼像包著層水似的,閃閃發光,一看就是精明慡利的人。說話、行事,給人的感覺也正是如此。早上來水家的時候,穿著大紅色鑲白狐毛的裙袍,妝容艷麗,滿頭珠翠。琉璃險得說:郭有年真是好福氣,一把年紀的老男人,沒家沒業沒靠山,從西北調到京城,品階高卻無實權。這樣的人,居然還能啃了這麼鮮艷奪目的玫瑰花!雖然是偏枝兒上長的。
不過,據琉璃調查得來的情報所說,這位尤氏其實性格嬌縱,只精在表面上,待字閨中時做的蠢事不少,還是個半點受不得氣的。如此個性,很容易被利用。
女人家聚會,還是溫居宴。無外乎由主家,也就是琉璃帶著各位貴女們瀏覽一下園子。只是如今才開春,萬物尚未復甦,又無冬日雪景,到處光禿禿的也沒什麼好看,只瞧瞧房子的格局和幾間別致院子就罷了。貴婦們自然由尤氏帶領,她好歹在這裡住過的,自是輕車熟路。最後,不管老的少的、已婚未婚,都集中在二進待客的大暖閣中。大家說說笑笑聊聊天。喝茶吃點心。時而分成兩堆。時而又混在一處,全看是什麼話題了。
“依我看,這院子雖小,卻真的不錯。”某貴婦好聲好氣地道。“那幾間琴室、茶寮建得就挺好,等春天花開了,有小糙從石徑中長出來,再配著那青石綠苔,真真是別致又雅致的。”
“夫人說的是呢。”溫芷雲就接過話來,“那時,就讓我二妹妹再請諸位來一次。有道是聞弦歌而知雅意,那時夫人可得賜曲,是不是。琉璃?”
溫芷雲認得這位是中書令夫人,她夏天時就要嫁入工部尚書家去,因此知道自家公公和中書令黃大人關係好,她自然也要巴結一番。不過,她又是做惠而不廢的事。借別人的花,獻自己的佛。琉璃心知,卻又不好當面說什麼,只微笑點頭。倒是王琳琅,轉過頭去,翻了個白眼。
“那時,只怕還要麻煩尤家嫂子幫忙。”琉璃欠了欠身道,“今天,多虧了您。琉璃出身鄉野,親娘又留在南邊沒跟過來,哪懂得管家待客呢?以後有不明白的,必會纏著嫂子問,您可別嫌我討厭。”沒辦法,為了某些大事,近乎,還得套。
尤氏喜歡人捧,此時臉上就樂開了花,笑道,“這話說得,太見外了。你哥哥和我家那位簡直一見如故,說句托大的,你還不就和我妹妹一般?但我瞧妹妹太謙虛了些,你那幾個丫頭就調教得很是齊整,尤其兩個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