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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巴澤爾真的失蹤了,恐怕他的屬下沃倫下一次回來,會有一大批實驗體會被殺死吧。至於那些被殺死的個體中會不會包括他,阿諾德不太確定。巴澤爾寵愛他,沃倫當然也清楚,不過主人失蹤了,屬下是否還會遵從主人的命令,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問題。
不過阿諾德並不急躁。
他在這一刻感覺到了時間的流動,略微對於混亂的情況有些蠢蠢欲動,不過這些細微的改變還不至於到讓他付諸行動的地步。因為他找不到採取行動的意義。
直到那一天的晚上。
他終於意識到了巴澤爾留給他的“生日禮物”是指什麼。
他做夢的時候夢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和他面對面站著,比他矮一些,頭頂差不多到他的嘴巴,看起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但是那人有著和他幾乎從一個模子裡雕刻出來的臉,有著和他一樣墨綠色的眼眸,和漆黑的頭髮——只是那人的頭髮比他略微有些自然卷,看起來更凌亂一些。
那人對他微微笑著,一副友善的面容,左肩上有一個奇異的刺青。
那是一隻蝴蝶,但是蝴蝶的蟲身卻是一個骷髏頭。骷髏頭微笑著,張開著翅膀,肆意的姿態像是一朵妖嬈的花。
夢中,阿諾德清楚地意識到,對方並不是“阿諾德”,而是“海因”。
而夢醒來後,阿諾德也明白,那不止是夢,而是“記憶”。
作為一個混合基因人,一個從玻璃罐頭中長大的人造人,他的記憶中理應不該出現這個基地以外的事物,可是他就是有了——有了不屬於他的記憶。
但是記憶並不完整,幾乎連“片段”也不能算。
也是那個時候,阿諾德知道,如果他想要得到完整的記憶,弄清楚這一切,那麼他就必須走出那間關著他的房間,將這片實驗星域掌控在手中。
冥冥之中,他差不多明白他要找的是什麼東西。可是尋遍所有的基地,他都沒有找到,因而他自然而然地將目標放到巴澤爾的秘密基地上。
這兩年來,除了一直找尋著秘密基地,阿諾德也在等待著混合基因實驗中另外那些實驗體的甦醒,因為他不知道巴澤爾是不是給所有的實驗體都送了這麼一份“禮物”。不過看來這個特殊待遇只給了他一個人。
如今找到了他一直想要的東西,阿諾德心中並沒有太多的驚訝,然而他還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金屬盒子——應該說是棺材裡,白霧散去,安詳地躺在其中的人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和那晚夢裡看到的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因為冷凍而變成青色的皮膚,遠看就像是一個假人。一頭微卷的黑髮已經被剃光了,頭顱上留有一道疤痕。全身是□的,身體瘦削到肋骨根根分明。
雖說保存完好,可是或許是生前經歷的緣故,幾乎能夠看到整個人的骨架。
而左肩上,綻放在鎖骨上的那朵“花”,也因為骨骼太過明顯的緣故,其中的骷髏頭變得更為猙獰。
陸宵吞咽了下口水,不確定地問:“阿諾德?”
是他想多了嗎?金屬盒子裡的這個人即使剃光了頭髮,緊閉著眼睛,面孔看起來也讓人覺得與阿諾德相似!
這也是混合基因人嗎?是和卡爾一樣的情況?
阿諾德單膝跪了下來,垂眸望著棺材中的人,雙手捏緊成拳。
這就是海因,是混合基因人實驗A組的源基因人。而看海因頭上的那道疤痕,恐怕阿諾德會擁有海因的記憶,也是由於巴澤爾對海因的大腦動了手腳,復刻了海因的記憶,植入了他的腦袋裡。
不過阿諾德現在依舊沒辦法完整找回海因的記憶——轉殖記憶在技術上的確是可以實現的,不過成功率很低,也就是說即使把另一人的記憶成功植入實驗體的大腦中了,實驗體也不一定能成功“駕馭”那些記憶。很有可能是那些移植的記憶就像是投入了深海的石頭,會“沉沒”下去永遠無法“浮”上來。
但是巴澤爾對待實驗是很謹慎的,不會在一項實驗中隨意添加一些擁有不確定性的手術程序,所以他一定是因為某些原因才會把海因的記憶移植到他的腦袋裡。
不過阿諾德對於巴澤爾的計劃沒什麼興趣。巴澤爾已經“消失”了,他當初有什麼計劃也影響不到現在。
阿諾德會在意海因,只和他個人有關。
即使他再怎麼冷靜,再怎麼告訴自己要客觀看待這件事情,在巴澤爾將海因的記憶植入他腦中的那一刻起,他就註定了是沒辦法逃避,無視那些記憶的。
就算心裡明白這些記憶不屬於他,可是當回憶起來的那一霎那,阿諾德也無法逃脫心中的熟悉感。
或許他已經是海因了,海因的過去也就是他的過去,但是海因到底是什麼身份,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阿諾德放任了自己的思緒,他想要弄明白這一切。那是海因的來源,也是他的來源。
陸宵見黑髮男人跪在那兒一動不動,仿佛凝固住了一樣,便移開了視線去打量棺材中的那個人本身。
視線上下逡巡一番,他靠近了棺材,指了指那人的左手:“他左手下面壓著一本小冊子。”
阿諾德聞聲看過去,起身小心翼翼地將屍體左手下的那本小冊子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