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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玖蘭樞還是宮崎耀司,他一直都把他們當做家人,他也以為對方亦然。只是他剛剛從宮崎耀司的雙眼中突然發現,不知道從何時起,伊川莫似乎成了宮崎耀司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近乎於全部,就像是當初,宮崎耀司愛著伊藤忍時把伊藤忍當做生命之重一樣。是替代麼?因為他從宮崎耀司的心上硬生生的把伊藤忍挖去,所以宮崎耀司無意識的將他填補進空出的那個缺口中?
那麼,玖蘭樞呢?
當初,和玖蘭樞相遇時,從玖蘭樞身上散發的倦怠幾乎將他這個外來人口壓垮。那個時候的玖蘭樞還沒有帶上現在溫和的假面,那時的玖蘭樞更符合血族的設定:優雅、俊美、貴氣,還有深入骨髓的冷漠,整個人就像是一把開過刃的刀,鋒利的氣勢逼人。
或許是因為剛經歷過血族大戰,單單從靈魂上他就能夠聞到玖蘭樞身上的血腥氣,濃厚到嗆人。那個時候的玖蘭樞,是個讓人只看一眼就覺得恐懼的存在。若不是他無法自主的離開,按照他的性格是不可能和玖蘭樞靠近的,更別說發展成家人這種親密關係了。
一開始,玖蘭樞對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外來人口也十分不善。無論是誰,在自己的體內發現另一個人來鳩占鵲巢都不會高興的。於是,對於他們初次相見的反應,玖蘭樞是二話不說就是一個殺招。
但那個時候的他並非正常狀態,所以對於玖蘭樞的殺招,別說是傷害了,就連疼痛都沒感覺到半分。就算如此,對一個一見面就想殺自己的人,他也是不喜的,無論那個人是否情有可原。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出現,致使了玖蘭樞的靈魂無論如何都不能陷入沉睡,而他又出不去。這樣,兩個人的靈魂就以玖蘭樞的身體為容器,以黑暗為背景,開始了只能看得見對方的長久的沉默以對。
直到許久許久之後,不知道是誰先開口的,兩人開始了第一次交流,然後就是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也由此,兩人終於有了正常感情的開始,從互相礙眼到和平相處,到最後的“日久生情”,數千年的相互陪伴,對方漸漸就在自己的心口烙下了印,那種全世界只剩下彼此的感覺,只要不是當事人就無法感同身受。
後來,玖蘭樞被強制喚醒,有了新的家人和妹妹未婚妻,陪伴的人不再局限於他一人,他也就漸漸地消失了,回歸到楊莫的世界,雖然覺得悵然若失,但畢竟不是第一次了,他也早就習慣分別,縱使再多的想念,他也全部壓下,卻沒想到竟有再見的一天。
久別重逢,玖蘭樞對他似乎有點緊張過頭,他倒也理解,但一直沒怎麼重視。直到今天,在宮崎耀司身上的啟發就像是一隻手,將一直遮擋在眼前的濃霧撥開,雲散天晴,他突然就發現了以前一直沒發現的事情,比如玖蘭樞對玖蘭夫婦從來沒提過半句更別提懷念了,還比如玖蘭樞對他那個被穿了的妹妹未婚妻並無半分愛護和縱容。
玖蘭樞所有的緊張和在意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就仿佛他們依舊還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能夠看見的依舊只有彼此。這種“我的世界只有你”的感情分量太重,重的就算他無法理解也覺得壓力太大。
☆、第51章
無聲的嘆息了一聲,伊川莫扭頭看向落地窗外的世界,路上行人來來往往,或笑或鬧人生百態,卻安靜的就像是電影院幕布上的無聲電影,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場兩個小時的戲曲,所有嬉笑怒罵,都只是過眼雲煙,他都可以不在意。
只是,他們是不同的啊。
旁邊,一直很安靜的一條和被迫很安靜的藍堂看伊川莫大有不到天黑不挪座的架勢半晌後,終於坐不住了,兩人對視一眼,最終由一條起身,幾步上前,溫聲提醒道:“伊川少爺,我們出來有好一會兒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伊川莫沒有動,依舊看著窗外,用後腦勺對著一條。良久,才開口,一向清脆的聲音有些低沉,毫無起伏的染上了幾許鬱郁之色:“一條,你跟著樞有好幾年了吧?”
沒有想到伊川莫會突然說這些,一條短暫的怔楞之後點頭:“是的,自我小時候見過樞大人後,就一直追隨著樞大人。”
“那你可曾見過他對誰真實的過?”對樞這種人來說,能夠得到他真實對待的人就是他在意的。當然,憎恨和仇人除外。
聞言,一條微微俯首,神情嚴肅的帶上了幾分莊重說道:“只有您,伊川少爺。”是啊,只有伊川莫。這樣簡單而直白的事實他竟直到今天才看清,之前的他究竟有多麼恃寵而驕?
黑髮的少年神色淡淡,雙唇微啟,發出了一聲似嘆息般的話語:“只有我嗎……”
漸漸低下去的聲音最終被消融在風中,饒是血族的耳力也只聽了個模糊大概。一條悄悄的抬眸看向了那個黑髮的少年,說實話,他至今都不能理解眼前這個性格安靜的少年究竟是怎麼入了樞大人的心的。世上之人千千萬萬,伊川莫在其中真的是普通平凡至極,但偏偏是他,成了對樞大人而言最特殊的存在。為何?
這不僅僅是他的疑惑,更是其他同伴的疑惑。也正因為此,他們才如此理所當然的忽略了這個事實,因為對於他們而言,樞大人值得最好的,所以如此普通的伊川莫一定不是樞大人最重視的人。然而他們忘了,樞大人是他們的王,他們是臣子,要做的是臣服而不是打著為樞大人著想的旗幟擅自做主定下言論,那是過界,不是忠臣。伊川莫就是再普通再平凡,只要是樞大人認定的,他們就該尊重。
壓下了心底翻騰的思緒,一條微微低首,再次重複了一次:“天色不早,伊川少爺,我們回去吧。”
說實話,他真的對自己的實力沒什麼信心,其他對手還好,但如果玖蘭李土親自出現的話,他和藍堂就算是二人合力也是鬥不過的。至於伊川少爺身邊那隻凶獸……一條看著在伊川莫身上滾成一團的兩隻,默默的移開視線表示他什麼都沒看到。
沉默以對良久,就在藍堂再也沉不住氣想說些什麼時,伊川莫站了起來,把兩隻縮小版的小動物一左一右放在肩膀上後率先朝著門口走去:“走吧。”
還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就在三人剛走出店上車不久,在比較冷清的郊外,車子就遭遇了故障一般突然熄火,司機也無聲無息的在瞬間消亡,隨之而來的就是令人窒息的安靜。
“!”
一條和藍堂第一時間擋在了伊川莫的兩旁,一左一右神情戒備,反倒是被護在當中的伊川莫,沒心沒肺的很,非但沒半絲緊張的情緒,甚至還有心思抱著阿天小狐狸順毛。
寂靜,在空氣之中以一種讓人膽戰心驚的速度蔓延開來,饒是血族不用心跳無需呼吸,一條和藍堂此刻也覺得緊張的有一種難以呼吸的痙攣感,一向低溫的手心也浸出了些許汗。
“莫。”
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有著異色雙瞳的男人一下子就出現在車內之人的視線之內,俊美的臉龐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溫和的就像是天底下最可親的人。
“玖蘭李土!”
一條和藍堂這下更緊張了,他們可不會因為那看上去的溫和就掉以輕心,相反,玖蘭李土表現的越是無害他們就越是擔心。甚至,一條都想罵自己烏鴉嘴了,想什麼不好偏偏想玖蘭李土,現在好了,人真的被念來了,他和藍堂該怎麼才能夠護著伊川少爺全身而退?
以血族的視力,就算隔著車窗玖蘭李土自然也將一條和藍堂兩人的緊張看的一清二楚,嗤笑一聲,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譏諷開口:“不用那麼緊張,若我想動手殺了你們的話,你們以為你們現在還會活著嗎?”
如果是恢復真身的玖蘭樞,那他也不敢誇下海口說是必勝,但就這種幼崽,無論幾隻都不被他放在眼裡,所以這種嚴陣以待在他看來還真是可笑極了。再者,他來這裡可不是為了嚇唬嚇唬這兩隻幼崽的,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目光緩緩轉向中間的少年身上,眼中的譏諷也瞬間就被溫和替代,玖蘭李土臉上的笑意漸漸加深,低沉的聲音更是染上了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喜悅:“莫,終於見到你了。”
摸著阿天的手一頓,伊川莫終是嘆了口氣,抬眸和那雙異色雙瞳對上,神色複雜難辨:“那麼大張旗鼓的找我,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想些什麼?”聞言,玖蘭李土笑的愈發溫和了,溫和的和他的性格簡直稱得上是南轅北轍,也因此更讓人膽戰心驚,“我想什麼莫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頓了頓,玖蘭李土繼續說了下去,那雙漂亮的瞳孔之中笑意滿滿的快要溢出,專注的目光緊緊的鎖住了伊川莫,就好像他的世界獨有一人足以。
“沒事,如果莫不知道,那我今天就告訴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莫,為了能夠再次的和你在一起,即使付出再多心血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