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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宴會正式開始了。
偶爾小小地飲一口香醇的葡萄酒,我儘量維持著端莊的儀態,除了專心觀賞令人眼花繚亂的歌舞表演,連食物都不太碰。
——我知道自己吃相不咋的,所以這個時候能不吃就不吃吧,反正回去後可以多吃點補償。
“烏魯絲拉,怎麼不吃?這些都不合胃口?”當我正心無旁騖地看著歌舞表演走神之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熱氣,驚得我手一抖,手中端著的酒差點就飛了出去。好在拉姆瑟斯眼疾手快,及時幫我穩住。
“大人,你不用管我的。”我稍稍移後一點,側頭看著極近距離處的拉姆瑟斯,抽了抽嘴角,“請放心,我不會餓死自己的。”
“多吃點吧,宴會會開到很晚。”拉姆瑟斯沒有絲毫不妥的感覺,自在地說著。而我,在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斷地傳來的熱氣之後,臉再次染上了熱度。
——希望畫的妝能稍稍遮掩一下吧。
“嗯。”我忙點頭,直起身子避開拉姆瑟斯的體溫,小心地將手連同酒杯從他溫厚帶著薄繭的手中掙出,抓起桌上的小麵包極慢地小口吃起來。
一心一意吃喝……一心一意看表演……當個布景就好……
又一段歌舞表演之後,位於首座的聶可布將軍拍拍手,這些表演者就有序地退出了大廳。
“感謝太陽神的眷顧,感謝法老王的恩典!今天,各位都不要客氣,盡情地玩吧。”聶可布將軍舉起手中的金屬杯,臉上帶著豪慡的笑意。
“感謝太陽神,感謝法老王!”賓客們紛紛舉起手中的金屬酒杯,高聲讚美著。
我忙放下麵包,舉起杯子有樣學樣。
不經意間視線一轉,我卻發覺身邊的拉姆瑟斯只是意思意思舉著杯子,嘴角帶著抹嘲諷的笑意。
——我想起來了,在來埃及的路上,拉姆瑟斯說過他不信神。
在這個時代,不信神……也真夠離經叛道的了。
所有人都是一飲而盡,我也不得不一干而盡。一杯酒下肚,再加上之前陸陸續續喝的,我似乎感覺到有些暈乎了。
果然,我酒量一點都不好。
放下酒杯,我借著吃一些水果來沖淡醉意。
只是,果然如我所想,這宴會沒什麼意思呢。都說飽暖思yín。欲,吃喝了這麼久,我都想睡了。
我稍微動了動坐得有些麻的腿,掩嘴悄悄打了個哈欠。
“怎麼,烏魯絲拉覺得很無趣?”有了前車之鑑,當拉姆瑟斯忽然又在我近旁低聲說話的時候,我已經不會被嚇到了。
“難道大人覺得很有意思?”我側頭反問。
“能看到如此動人的烏魯絲拉,我倒也還能忍受。”拉姆瑟斯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燈光和美酒共同作用下顯得有些迷濛的雙眼泛著不同以往的柔光,讓我不禁以為是我喝醉產生的幻覺。
——果然審美觀有異,我現在的樣子,明明可以嚇人了,居然還被說成是動人。
此時已經換了些人上來表演,而場中的賓客顯然也已經開始心不在焉了。我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人離席去勾搭另一些人,每個人似乎都樂此不疲的樣子。
顯然,我們這桌必然會被盯上。
眼角瞥到許多女人趁著醉意無視我的存在慢慢圍了過來,我十分自覺地在她們將我包圍之前起身離開拉姆瑟斯身邊,坐到了隔壁一張空出來的矮桌邊。
看到拉姆瑟斯似乎沒注意到我的離去,而嫻熟地和眾女子打情罵俏,我低頭暗嘲一聲。
果然是個花花公子。
無聊地揀起桌上的一顆閃著晶瑩光澤的葡萄,我凝視著它,三秒後,開始給它剝皮。
一片……兩片……三片……這無趣的宴會,到底什麼時候能結束呢?
正當我專心和葡萄皮爭鬥時,我面前忽然出現一個黑影,遮住了明亮的光線。
疑惑地抬頭望去,只見面前站著的,卻是本來一直在我和拉姆瑟斯對面的那個貴族女子。
“您有什麼事?”我忙放下手中剝了一半的葡萄問道。然而,話一問出口我才發覺這與我此時所扮演的冷艷女子的形象有些不符。
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微微側頭,視線轉向被圍住的拉姆瑟斯,“拉姆瑟斯大人在那邊。”用腳趾頭想我都知道,她想找的肯定是拉姆瑟斯。
視線一轉過去,卻意外地與拉姆瑟斯對上。
誒?
我眨了眨眼,確定我沒有看錯,拉姆瑟斯似乎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
……難不成這個女人是什麼洪水猛獸?
然而,此時我面前的女人終於開口,婉轉猶如鶯啼的美妙嗓音瞬間讓我將之前的想法推翻。
“不,我是來找你的。”女子搖了搖頭,逕自在我身側坐下。
——我的腳趾頭居然猜錯了!
我心中警鈴大作,神經頓時繃緊。
“請問您是?”
“我是納莉雅衣,王太后的小女兒。”女子淡淡地回道,話語間卻是與生俱來的自傲與優雅。——這是我怎麼都無法學會的真正貴族氣質。
“原來是公主殿下。我叫烏魯絲拉。”被這麼個大人物找上,我心裡有些惴惴,卻強撐著沒有表現出來。
我不信她無緣無故找我不是因為拉姆瑟斯的關係。在這個埃及,除了拉姆瑟斯,我不認為還有什麼人或事值得一個公主主動來找我這個身份不明的人。頓時,我腦中閃現出一個充滿著虐戀情深的狗血故事。
納莉雅衣公主愛上了年輕有為的拉姆瑟斯,但她的母親和拉姆瑟斯卻相看兩厭。不得已,公主只好將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中,只等著某天能感動老天開花結果。
——果然夠狗血!
我暗笑一聲,臉上卻保持著嚴肅,不敢將我的腦補表現出來。
“不知道公主殿下有什麼吩咐呢?”我淺笑,適時地表現出對公主的尊重。
納莉雅衣公主看了我半晌,直盯得我頭皮發麻快招架不住時,才朱唇輕啟,眼中有著一絲瞭然,“原來是你這樣的。”
……啥?
我回看著她,然而她卻絲毫沒有要給我解釋的意思,無視了我疑惑的視線,逕自拿起一小片西瓜,優雅地嘗了一小口。
“你不是埃及人吧?”
……要不是我們周圍沒有其他人,我都快以為這個目不斜視的公主不是在跟我說話了。
烏魯絲拉的皮膚相對於埃及大多數的人來說,確實偏白。不過,這裡的貴族也有好些人的皮膚也很白嫩,怎麼她偏偏就看出我不是呢?
“公主怎麼看出來的?”言下之意,我已經承認了這點。稍微查一查就知道我不是埃及人了,我也沒必要隱瞞。
納莉雅衣公主一頓,將只咬了一小口的西瓜放回矮桌上,嘴角勾起一抹清淡的笑,“你給人的感覺不一樣。”她側過半個身子,繼續說道,“我見過的那麼多人……”
“你這個騙子!”
一個惡狠狠的聲音的插入,打斷了納莉雅衣公主的話,讓我們俱是一怔。納莉雅衣公主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卻什麼都沒說,轉頭看向擅入者。
而我,在因為這個有些耳熟的聲音而冷汗直冒的同時,心裡竟鬆了口氣——總算來了。
依思雅麗爾似乎完全沒注意到納莉雅衣公主的存在,只顧著以那怨恨的目光瞪著我。
“我果真不該相信你說的話。”她站在矮桌邊,俯視著我,在氣勢上首先就壓過了我。“說什麼不是拉姆瑟斯的女人,那今天又是怎麼回事?你這個滿嘴謊言的騙子!”
被問得啞口無言,我呆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
雖然早想過會有這樣的情況,但我之前還以為宴會時拉姆瑟斯會一直在我身邊,那麼依思雅麗爾應該不會亂來。
自動離開拉姆瑟斯身邊,還真是失策。
“烏魯絲拉雖說會說些可愛的小謊,叫騙子可就過了呢。”
這……這算說曹操曹操就到麼?我不過剛想到拉姆瑟斯,他的聲音就出現在我的身側。
側頭看去,拉姆瑟斯不知道什麼時候擺脫了那些女人的糾纏,帶著一身金光出現在我面前。
——哦,看錯了,金光不是他帶的,是亮如白晝的燈光效果晃花了我的眼。
我忙從地上站起來,與拉姆瑟斯並肩而立。
——哈,我有靠山了,小小一個依思雅麗爾我還怕啥?
瞬間感覺到有底氣了,我挺了挺胸,站得筆直,嘴角微微上翹。
“拉姆瑟斯,你說,這個女人到底跟你什麼關係?”依思雅麗爾似乎在害怕著什麼,居然不顧形象直接對著拉姆瑟斯質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