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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現在在哪裡?”我抓著斯奈夫魯,問道。
斯奈夫魯似乎被我嚇到了一般抬眸看了我一眼,任由我抓著,卻盡職地繼續說:“那個妹妹不便移動,他們現在正在港口附近的一個民居里。”
“很好,我們馬上過去!”我拉著斯奈夫魯,就向港口跑去。
“……是,小姐!”
我們一路滿是心焦地趕到港口,斯奈夫魯和在港口的一個男人接了頭,對方就帶著我們七彎八拐,最終到了一處不起眼的民居。
“這家主人是個醫生,那對兄妹就在裡面。”帶我們來的那個人說完後,眼巴巴地看著我們。
斯奈夫魯擋在我身前,給了他點什麼,他就喜滋滋地跑開了。
房子的門是虛掩的,我輕輕敲了敲門。
等了一會兒,一個看起來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開了門,一邊讓我們進屋,一邊問道,“你們有誰要看病?”
“是這樣的,醫生。”斯奈夫魯在我眼神授意下將醫生拉到一旁,嘰里呱啦地說起來,而我就趁著這個機會向屋裡唯一的一扇門走去。
那裡有很細微的說話聲傳來,我想那對兄妹就在那裡。
正要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誰知道這木門居然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讓我頓時暴露。
“是你!”這間小屋不大,屋裡的唯一男性跟我四目相對的時候,眼中有驚慌一閃而過,卻在剎那反應過來,猛然間抽出隨身短劍沖了過來,一把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這樣做了後,他似乎稍稍安心,又凝重地向我身後看了好幾眼,大概是確定沒有大批的士兵後,才移回視線,冷冷地盯著我。
“小姐!”身後是斯奈夫魯的驚叫聲。
“我沒事。”我向後揮了揮手,怕斯奈夫魯魯莽行動,又加了一句,“就站在那裡,不要過來!”這也是為了讓我面前這位護主的忠僕安心。
雖然是被一把劍威脅著,我倒不會有多少慌張。魯沙法作為一個前任弓兵隊隊長,身手自然是很好的,會被他劫持,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只不過,既然我敢不帶一兵一卒地過來,自然是有恃無恐的。
沒錯,魯沙法的弱點,自然就是夕梨。夕梨需要得到更好醫生的治療,而只憑魯沙法一人,根本辦不到。
但我可以。
“劍請拿穩一點。”我說。大概是因為擔心夕梨的病,他持劍的手有些顫抖,我還真怕他抖啊抖的不小心就把我脖子割開了。
聞言,他倒是微微把劍移開了半寸,至少不會讓我能感受到他每次的抖動了。
“你是怎麼發現我們的?你來做什麼?埃及軍已經知道夕梨小姐在這裡了?”魯沙法一刻不停地吐出一串問話來。
我張了張嘴,頓時有一種不知道從哪個問題開始回答起的無力。片刻後,我決定不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反客為主。
唔,在埃及領土上,我確實算主來著。
“這些問題都可以放一邊,你現在最關心的,難道不是夕梨的病情麼?”我挑眉說道。
聞言,魯沙法回頭看了夕梨一眼,又轉回頭瞪著我,“你現在不是埃及官員嗎?不用你假好心!”
“……”難道只有拉姆瑟斯來救夕梨才是真的好心,我就不是?
——好吧,雖然其實我來找你們的目的也不純潔。
“不論我現在的身份是什麼,我們畢竟認識一場。”我攤攤手,無奈地說,“夕梨曾經對我怎樣,我都沒忘記。現在她有事,我幫一下,就是假好心?我可以找到埃及軍醫給夕梨看病。”
魯沙法沉默。
我看了他身後躺著的夕梨一眼,她還在昏迷著,神色很不安,蹙著眉頭,似乎是在做噩夢。
“你可以繼續考慮,放心,我沒有通知埃及軍,你想考慮多久都沒問題。”我繼續說,瞥了眼夕梨,“你可以等,但夕梨可以嗎?她肚子裡的孩子能等麼?”
我每問一句,魯沙法的臉色就青一分,最終頹然地垂下了手中的劍。
“……那麼,夕梨小姐就拜託你了!”
現在的埃及軍駐地的某個醫生算是跟我有些熟悉。在我剛從戰場回來的時候,他受拉姆瑟斯的命令,常常會來看我,檢查我的身體有沒有出問題……順便把我受傷的腳給治好了。
派斯奈夫魯直接去埃及軍駐地請醫生,我自己為徹底解除魯沙法的戒心而留在了這裡。
夕梨病成這樣,亂移動可能會出什麼問題,要移動也是等她病情穩定了再說。
看著在噩夢中不斷輾轉的夕梨,我有些不忍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人都有惻隱之心,現在,這樣一個才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在我面前痛苦掙扎,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再加上她本就是我認識的人。
……不過,等她病好了,該做的選擇……我照舊會做。
不久,斯奈夫魯就帶著軍醫回來了。
軍醫把男人們都趕到了外間,只留女性在屋裡。不過,由於這裡本就有屋子的女主人在,我這個未婚女子,當然是想也不想地溜了出來。“手術”場面,未免太過可怕了,我可不想噁心到自己。
許久,軍醫帶著遺憾的表情出來了。
“她流產了。”
早已經預料到的事,我都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情緒來面對了。
“帶她去我那裡,好好療養吧。”我最終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大概是考慮到夕梨身體太差,還需要軍醫的治療,這回,魯沙法並沒像剛剛那樣激烈地反對,沉默著任由我安排。
我想,他一定以為我的威脅性比拉姆瑟斯小得多。
我讓斯奈夫魯叫車將夕梨送回了我暫時住的府邸,當然,要帶上魯沙法這忠犬。
夕梨歸屬之爭 …
我現在住的地方,算起來應該是畢布羅斯最好的住處之一。
作為埃及軍指揮官,拉姆瑟斯自然有辦法弄到這麼一座舒適豪華的府邸。——不論他是早就備好的,還是臨時徵用的。
當然,這些都不關我的事,我只要安心地住著就好。
將夕梨安頓好後,我安排了幾個侍女照顧她,又讓斯奈夫魯找了些人來看著夕梨和魯沙法。
好不容易找到的,絕對不能讓他們隨便就逃了。
晚上的時候,夕梨醒來,卻不聲不響,東西也不肯吃。
當魯沙法一點辦法都沒有,急得請一個侍女來告訴我夕梨的狀況並向我求救時,我嘴角抽了又抽,卻不得不去看一看。
罷了,就讓我以歷盡小說電視劇的“過來人”身份好好開導開導她吧。
到了夕梨住的地方,我看到魯沙法站在門邊,正擔憂地看著夕梨,而夕梨則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床邊,托盤上的食物看起來一動都沒動過。
“你出去一下,我單獨跟夕梨談談。”我走到魯沙法身邊,半帶著命令式的語氣不容拒絕地說道。
魯沙法轉頭看著我,沉默不語,但他猶疑不定的眼神已經透露出他有多不放心我和夕梨單獨在一起。
“你真的要留下來聽女人間的談話?”我眯眼。
魯沙法身形微動,神色開始有些動搖,卻仍舊保持沉默。
這麼固執麼?
“那我回去了。”我轉身,毫不留戀地走向門口。
現在有求於人的是他,又不是我,我當然不需要委曲求全讓自己不快。
“等等!”
在我即將走出門之時,魯沙法終於急急地開口。
我微微扯了扯嘴角,見好就收地轉身看著他。意思很明確:既然讓我留下,請你出去。
魯沙法走過我身邊,臨出門的那一瞥充滿了擔憂。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真不知道他一直在擔心些什麼。
等到魯沙法把門關上,我走到夕梨床邊。
看到面色蒼白,魂不守舍的夕梨,我不禁也有些難受。
都說母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感情。雖然夕梨的孩子還沒有成形就流掉了,但她恐怕早就對她肚子裡的小生命傾注了所有的愛吧?我雖沒有過她這樣的經歷,卻完全能想像。
我想,我的媽媽,現在還不知道有多難過呢……
“夕梨。”我輕輕叫了她一聲。
她沒應聲。
但我知道她聽到了——我看到她的眼睫毛顫了顫。
我蹲下,拉住了夕梨的手。
“你很難過,我知道。”我說,“但你就這樣頹廢下去,你對得起關心你的人麼?”
我的掌中,夕梨的手指顫了顫。
“看看為你東奔西走的魯沙法,都憔悴成什麼樣了?”我再接再厲,“就算你不在乎魯沙法,你也要想想得知你的船遇難後,凱魯王子會有多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