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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玥看看言疏,再看看黃鸝,心想,是把黃鸝留下好阻止言疏說些什麼呢,還是支開黃鸝以免言疏說些不該說的讓黃鸝聽到了?說到底,都取決於言疏,他究竟會怎麼做?
只見言疏抱臂靠在牆上,沉吟片刻說:“我建議你讓你的助理迴避。”
黃鸝有些驚訝,目光注視著簡玥,等著她的吩咐。
簡玥看著言疏,發現他的眼中十分篤定,並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只能嘆了口氣,對黃鸝說:“不好意思,請幫我買點零食。”
黃鸝點點頭:“好的,玥姐。”
等黃鸝出了門,簡玥就像是自暴自棄了一般地說道:“言老師,您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以他這種執著的精神,不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除非她能讓他的疑惑全都消除,否則他是不會讓她消停的。現在她還能怎麼辦呢?不過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言疏漆黑如墨的雙眼淡淡望著簡玥,沒有提問,卻緩聲說道:“秦一瑟的母親叫劉飛燕,她有個好朋友叫嚴敏,身價數十億,兩家關係很好,嚴敏有個女兒,但其餘信息不詳。”
聽著言疏的話,簡玥心臟怦怦直跳,冷汗一個勁地往下冒。他,他這都知道了!
——言老師,你這麼厲害怎麼不去做刑警呢……
其實,言疏說的這些信息,都很容易查到,就看能不能將她和她媽媽聯繫上了。一般人有思維定式,認為富二代不太可能進娛樂圈而不帶著任何資源,像她這種一開始籍籍無名,後來好不容易靠著“炒作”漸漸走紅的演員,很少有人會想到,她的家境完全足夠她用資本當上主角。
然而,簡玥不甘心就這麼暴露在言疏面前,總要垂死掙扎一番的。
簡玥略微皺眉,一臉迷茫又無辜:“言老師,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眉頭舒展,像是覺得有些好笑,“您的意思,我就是嚴敏的女兒?如果我是嚴敏的女兒,我做夢都要笑醒了,每天拿著卡去商場逛就可以了,根本沒必要像現在這樣在娛樂圈裡拼死拼活。”
簡玥所說的,毫無疑問正是言疏之前得出這個結論時疑惑的。一個富家小姐,不好好地學習怎麼管理自己家族的公司,卻偏偏要來娛樂圈摻上一腳,這樣便還罷了,她隱姓埋名,不讓任何人知道她的背景,從一個小龍套一點點往上爬——是有受虐傾向麼?
然而,一切的細枝末節都指向一個答案,即便有些問題還存疑,最終結果卻不會再改變。
言疏說:“第一,昨天秦一瑟提到過‘嚴阿姨’,你跟秦一瑟很熟悉,你的母親正好也姓嚴,卻是另一個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第二,你與你母親視頻那天,我雖然沒看到她的長相,卻聽到了她的聲音,我找過嚴敏的訪談,聲音是一致的。”
簡玥:“……”
失誤!那天視頻被言疏聽到了,簡直就是漏了個大敗筆給他,然而這其中最大的豬隊友,還是秦一瑟!如果他沒有突然出現,給了言疏一個突破口,他怎麼可能想到將兩人的聲音進行對比?他那天聽到的她媽媽的聲音,在秦一瑟透露她媽媽姓嚴之後,就是個佐證而已。
言疏看著無話可說的簡玥。
簡玥也看著他,她感覺自己真的要哭出來了。
言疏說:“你準備怎麼反駁?”
簡玥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反駁不了……
她能耍賴表示一切都是他瞎想,可耍賴說服不了言疏。或許,開誠布公的態度更容易贏得言疏的好感,讓他能幫她隱瞞……
心如死灰的簡玥搖搖頭說:“言老師,您真是厲害,我完全反駁不了。”
言疏挑了挑眉。
簡玥看著言疏,誠懇地說:“言老師,這件事目前知道的人很少,我想請您也幫我保密。”
言疏說:“為什麼?”
他這問題乍一聽起來沒頭沒尾,簡玥卻知道他在問什麼。
——她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背景?
從簡玥自己的想法來說,她進入娛樂圈,一是對這一行有了興趣,二是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所以,她絕不會故意向別人泄露自己的背景。而另一個因素,則是她與她媽媽的約定。
最後一個原因不能說,但前面的,卻可以。
簡玥低頭看著睡得迷迷糊糊,一點兒都沒有被吵醒的臭臭,眼神漸漸放空,曼聲道:“言老師,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出生在那樣一個家庭,再加上有一個嚴厲的母親,我一直感受到無盡的壓力。”
她跟她媽媽關係很好,但這並不妨礙她因為她媽媽的嚴厲要求和殷切期盼而生出巨大的壓力,繼而想要逃離那一切。她媽媽有如今的一切,是她媽媽奮鬥的結果,她也想靠著自己,得到她能為之自豪,能拿來炫耀的成就。她想,她媽媽一定隱約也察覺到了她這種巨壓下幾乎要崩潰的情緒,才會讓她放手一搏。
言疏抿了抿唇,他怎麼不能理解?他幾乎可以說是感同身受,在他十七歲之前。十七歲後,他父母出車禍雙雙去世,他叔叔成為了他的法定監護人,因為當年的荒唐事而歉疚,從來不會幹涉他的決定,因此他才走上了今天的路,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沒有人可以強迫他做什麼。
他看著她,看著她眉間無法掩飾的愁緒,看著她低垂睫毛的細微顫動,看著她緊抿的唇,緩緩勾起的帶著自嘲的弧度……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想起十七歲之前的自己。
但他只是沉默,並沒有說什麼。
簡玥沒有看言疏,繼續說:“所以,雖然讀的是普通的綜合性大學,畢業後我卻選擇了北漂,來到中都進入娛樂圈。我隱瞞了我的背景,連我的經紀人都不知道我媽媽是誰,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想要憑藉自己的能力在娛樂圈成為當紅明星,我希望人們看到的是‘簡玥’,而不是‘嚴敏的女兒’。”
話音剛落簡玥便有些赧然,她跟言疏之間的這場對話,已經有些交淺言深了。雖然是獲得言疏同情的必要說辭,但她也沒想到,自己說的時候竟然會那麼投入——這都是她的真情實感,她確實是那麼想的。
我希望人們看到的是“簡玥”,而不是“嚴敏的女兒”。
言疏在心中將簡玥最後一句話默念了一遍,一絲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一開始注意到簡玥,是因為她在他面前的異常,只是那時候她只是個懷疑對象罷了。直到通過雷力確認她的身份,當時他將她找出來,談話最後說最好不要再相見,或許並不是出自真心吧。
或許,那其中還有一絲恐懼。
自從那件事之後,二十二年來,他再沒有對一個女性有過好奇的,想要刨根問底,想要挖掘出一切的情緒。當這樣一個人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是不知所措的。那種陌生的情緒讓他生出失控的恐慌,毫無疑問,他選擇了避開一切的源頭。
然而,世事難料,他本以為一切都將趨於平靜,他會一輩子保持著對女性的厭惡,古井無波地度過一生時,她又一次出現在他面前,得知了他最不願意讓人知道的舊事。他還未癒合的傷疤,被血腥地撕扯開,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
可誰又敢說那時候他心裡沒一點雀躍呢?是她的錯,她來到他面前,把他的傷疤扯開,那麼她總要負責的。就像他叔叔提醒過的那樣。“知曉”就意味著“義務”,她得幫他,她必須要幫他。
一切的輕描淡寫都抵不過真正接觸時的艱難。他躲避一切的女性已經成為條件反she,每一次要主動伸手,不推開她,對他來說都耗費了極大的意志力,他甚至沒辦法分辨,當他觸碰她時,他究竟是厭惡的,還是欣喜的。
不如說,他的身體在抗拒,然而他的情緒卻在歡呼。
她是一個充滿了秘密的女人,這點毫無疑問。當他抽絲剝繭將她隱藏的秘密揭開,卻總能發現,這還只是一部分,她藏著更多。她太會隱藏,總要到最後一步才肯認輸,看到她那種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他甚至是欣喜的。
他並不後悔強迫她進入他定下規則的遊戲裡。此時此刻,相似的家庭背景,讓他感覺他離她更近了一步,不,是近了一大步。
言疏說:“你放心,我沒有說閒話的興趣。”
簡玥側頭看向言疏,神采奕奕的雙眼帶著欣喜看著言疏,嘴角微微一勾,聲音里充滿了感激:“謝謝言老師。”
言疏說:“言疏。”
簡玥一愣。
言疏看著她:“叫我言疏,以後也不要用‘您’。”
言老師這個稱呼,毫無疑問拉開了她和他的距離。
簡玥猶豫片刻說:“以後沒有別人的時候我直接這麼叫,但在劇組裡,我還是跟大家一樣叫你言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