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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於現在這批奴才來講，不可謂不是血淋淋的教訓，哪怕沒有看見康熙來如猜測之中那般來關心看望過胤禩，奴才們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下去，戰戰兢兢的努力完成八阿哥的吩咐伺候好這位主子，當初派遣他們過來時，梁公公可是親自吩咐過要仔細照顧好八阿哥的。
看著八阿哥已經坐在哪裡不聲不響了好半個時辰，被派做貼身小太監的小蘇子捧著外袍上前一步輕聲提醒，“爺，天氣涼，加件衣服吧。”
“嗯？”胤禩的視線轉向了小蘇子，這是新派來作為他貼身的小太監，年齡也只有十三歲，那張臉的輪廓還帶著幾分稚氣，眼神卻已經沉澱了太多的謹慎。沒有說什麼，胤禩只是安靜的隨著小蘇子幫他穿上了件袍子。
等穿好後，胤禩坐下，視線再次飄向了桌子上，這是惠妃親自送來說是給他補身體用的，言語之間一改以往的冷淡變得親熱非常，只是話里話外打聽的事情不外乎就一樣，康熙是否突然對他這位一直被冷藏的八阿哥親睞有加了起來。
胤禩自然是兜兜轉轉的忽悠著，話語也一直都表示著康熙對他那關懷只是偶爾的心血來cháo，不過惠妃對他的話會信上幾分那就不關他的事情了，他的目標一直都很簡單——做個閒散王爺啃啃瓜子看看戲。
所以來到這裡，無論身邊的奴才怎麼換是否真心伺候他都不在意，反正他這輩子不會吃飽了撐著沒事做去發展勢力，要知道，能夠完全摘除奪嫡行列之中唯一的要求就是背後沒背景沒勢力，那樣就誰也不會把你放在心上惦記著了，至於小九他們，胤禩有些頭疼了，怎么小九和小十敵對比拼意識那麼強呢？
正想著呢，不想就見一太監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說話間急促的氣都來不及喘，“爺，不好了，太皇太后薨了。”
“……是嗎？”只是愣了一下，胤禩就揮手讓通報的人下去了，臉上沒什麼表情，沒有悲哀或者驚訝，畢竟孝莊會在今年死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胤禩的內心裡不由得轉到了他處——這皇宮雖大，傳遞消息起來倒是挺快的啊。
太皇太后薨，皇宮內不管你心思怎樣都必須擺出個悲傷的樣子來，於是一時間處處皆可以看見愁容滿面哀聲低泣，而皇上更是悲慟，將孝莊梓宮安放在慈寧宮內，皇宮內所有人都換上素縞服喪，胤禩自然也在其中，只是，低著頭在阿哥隊伍之中的胤禩忍不住思索著，為什麼康熙沒有斷袍割辮？
好吧，不得不說經歷了百年地府生涯的八爺心靈太空虛了，以至於腦子裡面總是鬧騰著雜七八拉的東西，為了晃去腦子裡面那些無關緊要的想法，胤禩把注意力集中在孝莊的梓宮之上，這個女人的一生都奉獻給了皇家，康熙也是他一手扶植培養出來的，可以說，是一個偉大而強悍的女人，只是，無論生前怎樣，到了死亡之時也只是往日風光罷了啊。
不由自主的，胤禩的目光之中帶著點點的悲憫，這種悲憫之情無關其他，只是身為一個地府中人對死亡的一視同仁的感慨而已，只是忙著感慨的胤禩卻是不知道，他這種悲憫落在了別人眼裡，那就是真切的哀傷。
康熙悲慟而堅持守喪，那群嬪妃阿哥們過來服喪他自然都收入了眼底，只是看著那群人痛哭著他的心裡沒有半絲的感覺，誰都知道，這些人的哭泣中有幾分真意，就連他自己，也早就失去了前世那邊的哀傷，只是稍顯惆悵而已。
在阿哥們過來拜別時，康熙不知道為何就看見了那跟在太子他們身後的胤禩，胤禩的那個眼神他自然也看到了，不由得，康熙深思了起來，以前自己是否真的太多疑才會把胤禩的一舉一動都套上了故意討好的名頭，畢竟太皇太后和胤禩並無太大的聯繫，就連見面的次數都可以用手指數過來，在這樣一個人逝去時胤禩都會感到悲傷，可見其心軟的程度。
至於胤禩的情感流露是否是假意這個假設，康熙自認為他還是可以分辨出一個八歲大的孩子的真心假意的，所以他才可以很肯定胤禩此刻的情感有多麼真實，雖然很淡，悲哀也只是從那雙眼中一閃而逝，但卻比胤禔他們要真切太多。
——你可知道，他一開始想要的，只是被你這位皇阿瑪正視而已？！
這句話不由得再次在康熙的腦子裡面冒了出來，看著胤禩的眼神不知不覺的柔和了起來，作為一個父親，在知道自己的孩子真心的儒慕著自己時自然會添上幾分歡喜，哪怕康熙這個父親之前有個君字也一樣，只是康熙卻不知道，孟婆的這句話哪怕是真相也早就已經被八爺拋棄在時間的洪流之中泯滅與塵埃，剩下的只有嗤笑一聲的薄涼，過眼雲煙消散。
整個新年，皇宮都籠罩在太皇太后逝世的愁雲之中，沒有以往紅色的喜氣，換上的是縞素的哀傷，因為太皇太后逝世，皇上居於慈寧宮守著，大臣們擔憂皇上龍體因為過度的悲傷而有所虧欠，又怕奴才們無法說動皇上放下心中悲傷，於是眾阿哥們輪流著親自照顧皇上，又恐年幼者有心無力，於是折中決定在七歲之下的阿哥們就免去伺候。
至於為何是七歲？則是因為六歲入書房就已經算是開始學習為人處事了，但又因為六歲才入學處於起步階段，就選擇在了已經入學一年之後的七歲了。而胤禩，很不巧的卡在了七歲之上，只能黑著臉在輪到他的日子裡面去伺候康熙的衣食住行了。——這是虐童啊有木有！
8、伺候·一
來到慈寧宮康熙暫住的宮殿，胤禩在梁九功的通傳之下獲得了進殿的允許，低垂著頭跟著梁九功來到內室，眼睜睜的看著梁九功行禮之後離開，胤禩內心忍不住撓牆，伺候什麼的究竟他需要做什麼？為什麼沒有人提醒一下啊嗷……
於是，有些手足無措的胤禩只能撩起袍子往地上跪去，嘴裡也喊著，“兒臣給皇阿瑪請安，望皇阿瑪龍體聖安！”這天氣冷的地面像是像是冰塊一樣，跪下去真的足夠堅硬的讓他的膝蓋杯具。
“起來吧。”
淡淡的聲音響起，胤禩也順著這話站了起來，依舊低著頭，臉上也適時的裝出了一種無措的不安，就如同膽怯的兔子。
“過來，陪朕坐坐。”
“皇阿瑪……”
“過來！”
剛剛想要用不合規矩當理由來拒絕康熙的胤禩被康熙一聲帶著命令的話打斷，於是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嘴唇，胤禩一步步挪到了康熙指著的地方坐下，怎麼的他聽這聲音並不是傳說中的那般悲傷到水漿不入口的地步呢？連沙啞都沒有啊，只是稍稍低沉了那麼一點而已。
“抬起頭來。”
“……”胤禩覺得他的自尊被這句話森森的傷害到了，這麼一句像是調戲的話語究竟為什麼會輪到自己啊？！鬱卒了一下後，胤禩才不甘不願的抬起了一直低著的頭。
等到視線中可以看見康熙的臉時，胤禩就發現他剛剛的猜測並沒有錯，康熙並不是傳說中的那樣悲傷，臉上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有些茫然若失的感覺，卻讓胤禩有些震驚，因為他的記憶中，康熙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表情，這樣脆弱的表情也不可能會和康熙挨到邊，但偏偏，現在出現了，還那麼不加掩飾，讓胤禩看了之後，忍不住……幸災樂禍了起來，當然，這種幸災樂禍只是心底的活動，明面之上，他還是需要表示一下他的關切的。
“皇阿瑪……”胤禩的聲音有幾絲急促，就像是緊張之下的欲言又止，讓康熙緩緩的嘆了口氣，伸出手，把端坐在自己旁邊的胤禩抱在了懷中，不自覺的稍稍用力把懷中唯一的溫暖用力抱緊，低低沉沉的嗓音飄著絲絲悠遠的恍惚。
“朕早失怙恃，幼齡就有祖母撫養，趨承祖母膝下三十餘年……”
被抱著的胤禩聽著康熙的回憶，被迫窩在康熙懷中的整張臉都呈現出了一個大大的囧字，這算什麼？把他當成心靈垃圾桶不成？問題是他真的不想當這個垃圾桶啊，要知道，皇家秘密不足為外人道，皇上的心理秘密更是連探究都不行啊。於是，被迫聽著康熙的話的胤禩僵硬的坐在康熙懷裡內心裡非常不淡定的默默淚流了，為什麼康熙想要拉人傾訴時偏偏相中了他啊嗷嗷——
其實，就連康熙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會把胤禩當作傾訴的對象，也許是因為這些話他憋了兩世已經忍不住想要說出來時偏巧的胤禩在身旁，也許是因為胤禩對他皇祖母閃現了與他相似的淡淡悲哀，更也許是因為他心底那說不清楚的感覺作祟，總之，現在的康熙只是忍不住把他想說的話傾訴出來，他只是想說而已。
兩世為人，儘管康熙沒有察覺，但他的心態其實已經改變了不少，比之上一世為帝需壓抑太多本性來說，這一世的他變得順心而為了起來。死亡，伴隨而來的永遠都是重生的蛻變，哪怕靈魂相同，但事實上，不一樣還是不一樣了，一如康熙，一如胤禩，只是兩人都不曾察覺，或者說，哪怕察覺了也不會去在意。沒變又如何變了又何妨？他們想要的只是讓自己感到滿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