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嗚嗚嗚……是娘沒用,娘沒有法子阻止這樁婚事,也沒法子阻止他們給你下麻藥。”少婦看著桌上柏辰吃剩下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羹,拿著手巾,輕輕拂淚。
儘管已經年近四十,歲月卻未在她的身上刻下什麼痕跡,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七八。她生得美艷動人,身材婀娜,連哭起來都有幾分別樣的悽美風情。
對著這樣年輕貌美的女子叫媽,柏辰感到壓力很大。
他道: “我知道,你也很為難。”
她何止是沒有法子阻止,她是根本沒有資格,就沒有她開口的份。
顧紅作為平西侯的小妾,親兒子被允許在沒有外人的場合叫她一聲“娘”,已經是侯爺對她的滔天恩寵了。
子女的婚姻大事,那是父母才可以做主的,她在名義上只是柏辰的“三姨娘”。
“你才十七,還這麼年輕,就嫁給一個廢了的人……”顧紅見柏辰表情平靜,心中越發內疚難受,瞬間泣不成聲,“就算冰兒陪嫁過去,也無法添個姓蕭的一兒半女替你傍身,你這輩子該如何過?你爹,你爹為何如此狠心?你也是他的親骨肉啊!”
顧紅傷心欲絕,在一旁伺候的冰兒也跟著掉淚,現場氣氛淒風慘雨一片,與布置得紅艷喜慶的房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柏辰沒有說話,因為這一切早已經突破他的認知底線,他無話可說。
“娘,別哭了。”柏辰突然開口,“有腳步聲過來,也許是王嬤嬤送喜服來了。”
腳步聲很輕,也還有段距離,可他深入骨髓的敏銳感覺卻還在。
王嬤嬤是平西侯正室柏夫人的陪嫁丫鬟,跟著她來到侯府快三十年,又是柏夫人的心腹,在府里已經算半個主人,下人們看見她都得恭恭敬敬叫一聲“王嬤嬤好。”
顧紅擦掉眼淚,恨恨道:“什麼送喜服,不就是奉那賤人之命來監視你。每天在飯菜里下藥,還不放心,喪天良的!”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文啦~~
小天使們快來~~~~
☆、第二章
柏辰費力地抬手拍了拍顧紅的手,安慰道:“我沒事,小心隔牆有耳。”
親兒子大喜之日哭哭啼啼不說,還咒罵主母,傳出去會落人口實,他擔心顧紅以後在侯府的日子不好過。
雖然他還是無法將如此年輕的女子與“母親”兩個字聯繫在一起,他也不是她真正的兒子,但是他能感受到顧紅的舐犢之情,那是一個母親最真實的流露。
只是她出身低微,身如浮萍,依附於侯府,哪怕是親骨肉她也無權過問,這便是無奈又殘酷的現實。
少年喪母的柏辰有些動容,哪怕相處不久,也希望她能平安順遂。
顧紅是個聰明人,哪能不清楚兒子的擔憂?她心道她的辰兒果然還是體貼乖巧的,那些說他紈絝頑劣的人都是胡亂造謠。
她擦了眼淚,理了理頭髮,拍打收拾了衣裙,端起茶杯喝了兩口,算是穩住了情緒。
不多時,門被敲響,不輕不重的三下。
“小少爺,我是王嬤嬤,奉夫人之命為您送上喜服。”
話音剛落,也不等裡面的人回答,便兀自推門進來了。
看似恭敬,其實眼裡卻是沒他這個小少爺的。柏辰心道,果然是拿自己當半個主子了,倒是跟他那個笑面虎似的大娘作風高度一致。
王嬤嬤約莫五十歲上下,身段微胖,長相普通,但收拾得很利索,眼角眉梢都帶著精明和世故。
她端著紅木托盤,上頭放著整齊疊好的大紅喜服。她身後還跟了個婆子,年紀不小,打扮俗艷,不像府里的人。
王嬤嬤微微屈膝,“見過小少爺,三夫人。”
顧紅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辛苦王嬤嬤了。”
柏辰則沒有說話。
剛才王嬤嬤低頭時眼睛裡那一抹沒來得及隱去的幸災樂禍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小少爺大喜之日,能為他親手送上嫁衣,這是奴婢的福氣。”王嬤嬤假意客氣了一下,隨即把托盤放到桌上,指著後面的婆子道:“這是王府送來負責梳洗和送親的喜婆。”
喜婆一準是見過大世面的,立即行禮問安:“見過小少爺和三夫人。”
顧紅沒有心思跟她囉嗦,應付之後便道:“那就開始吧。”
時辰耽誤不得,儀式繁瑣,這就要開始準備起來了。
柏辰四肢麻木無法用力,換衣梳洗全靠旁人幫忙。
因是男子婚嫁,喜服雖鮮艷,樣式卻不繁複,只在袖口和下擺處用金線繡了吉祥的龍鳳紋,頭飾也只是將玉冠換上了鑲金線的紅色絲帶。
一陣忙碌過後,冰兒替他系上腰帶,“成了,真好看。”
“小少爺一表人才,面如冠玉,目含秋水,配這大紅色最合適。”就連王嬤嬤也忍不住咬文嚼字故作有文化地讚嘆。
哪怕她心中瞧不起這個庶出的廢柴少爺,也覺得他皮相是極好的。
顧紅見此情景,忍不住又要落淚。
她的兒明明相貌堂堂,聰慧懂事,卻要嫁給那個殘廢。一輩子啊,這一輩子就這樣毀了。
在旁充當監工的王嬤嬤見此微微皺起了眉頭。
“娘。”沉默許久的柏辰突然開口,打斷顧紅的惆悵情緒,“我要梳頭了。”
顧紅深吸一口氣,笑道:“娘看著你呢。”
兒子這么小就如此懂事為她著想,她不能不爭氣。
……
柏辰端坐在鏡前,喜婆拿著木梳給他梳頭。
鏡中的少年有些青澀,皮膚白皙,眉目如畫,眼神清澈。
--明明是俊秀正經的五官,眼角之下卻偏偏有一顆妖嬈含情的淚痣。
柏辰記得曾經抓到個主業是搞封建迷信的毒、販,他在被審訊的時候突然看著柏辰的臉神神秘秘道:這位警官,你淚痣長於眼下,姻緣多舛,小心被心愛之人所害。
他當時只當那人在胡言亂語,沒想到一語成讖。
鏡子裡這張年輕的面孔也有淚痣,跟他的位置稍有偏差。
“一梳梳到頭……”喜婆輕輕念叨著,紫檀木梳拂過他的長髮,有些痒痒的。
這種感覺很……奇特,在他的觀念里,都是舊時的姑娘們結婚才這麼梳頭。
喜婆帶著笑容,繼續念:“二梳梳到尾,三梳白髮齊眉,四梳……”
“咳咳!”王嬤嬤刻意的咳嗽聲打斷了喜婆的話。
喜婆這才驚覺侯府小公子要嫁的是誰,忙臨場發揮將第四句改成:“四梳榮華富貴。”
王嬤嬤和顧紅的臉色稍微放緩。
連柏辰都不禁想為喜婆的隨機應變能力點個讚。
他知道原本第四句是什麼,是“四梳兒孫滿地。”
兒孫滿地?開什麼玩笑。
他未來的“夫君”因為意外下半身癱瘓,腰部以下沒有知覺,據說以後不能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