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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胡紛起,除了搶劫縣城,過境的商隊都不得倖免。”

    看著竹簡上刻印的字跡,想起秦璟送來的消息,桓容習慣的敲了敲手指。

    “近月來,漢人的商隊極少再赴北地,有也僅在邊境行動,並不深入。如此一來,胡商的日子愈發不過好。”

    如鮮卑段氏實力雄厚,護衛的戰鬥力可比軍隊,組成規模龐大的商隊,自然不懼雜胡亂兵。

    換成尋常的胡商,找得到門路,勉強能跟隨大商隊出行,用貨物利潤換來保護。尋不到門路,要麼不出門,出門就有可能遇上搶劫,到頭來,錢沒賺到不說,命都可能丟掉。

    “氐人境內稍微好些,鮮卑那裡快亂成一鍋粥。”

    對比之下,秦氏塢堡統轄的州郡近乎成了桃花源。

    按照石劭信中所言,僅是半年的時間,秦氏便聚攏大量的財富。往年行走在氐人和鮮卑部落間的波斯、吐谷渾和柔然商隊,逾七成聚到秦氏塢堡,少數更在塢堡常駐。

    “秦時咸陽,漢時長安。”

    桓容低喃一聲,引來鍾琳奇怪一瞥。

    “明公是說秦氏塢堡?是否過譽了?”

    桓容搖搖頭。

    他說的不是秦氏塢堡,而是想到今日北地的混亂,對比秦漢時的強盛,心下發出的感慨罷了。

    “信上說,隨船來的胡商均常駐秦氏塢堡,需求大量的絲綢絹布,以及出產南地的珍珠。”

    荀宥看過最後幾行字,道:“敬德的意思是,可在鹽瀆設小市,專同胡商買賣。”

    胡商常駐秦氏塢堡,相當於遞出“投名狀”。除非不要腦袋,基本不會對鹽瀆的安全造成威脅。

    他們需求的貨物數量極大,給出的價錢也相當高,石劭有意拿下這筆生意,故而在信中建議,可以在鹽瀆設小市,專同胡商市貨。

    秦氏塢堡將胡商帶到鹽瀆,少去中間一道轉貨的程序,相當於直接送出利益,是個不小的人情。

    日後鹽瀆設立小市,更多的胡商借塢堡商船往來,雙方的關係會更加牢固。

    屆時,秦氏不只運送胡商,更要運送成船的貨物,既得了對方的感激又能得到實惠。同樣的,以此提出增加海鹽和糧食的數量,桓容自然不好一口拒絕。

    仔細想清楚之後,桓容不禁嘖了一聲。

    這樣的生意經,自己當真還有得學。

    “仲仁以為,這小市當不當設?”

    “仆以為此事利大於弊。”

    桓容能想到的,荀宥和鍾琳自然不會忽略。就長遠考慮,這筆生意算不上虧。至於欠下的人情,實在算不上什麼。

    鹽瀆不缺海鹽,要多少有多少。

    至於糧食,鹽瀆存量不足,雙方又是合作關係,總不會強行逼迫。

    “定契的是秦氏郎君,明公大可放心。”

    桓容懷疑的看著兩人,他們對秦璟如此有信心?

    “不瞞明公,仆等遭遇戰亂,全家離散,最終淪為流民,見多世間百態,各色人等。其他不敢言,以秦氏郎君平日行事,挾人情強求之事,九成以上不會發生。”

    荀宥的神情和語氣不似做假,桓容皺了下眉,欲言又止。

    “以仆之見,如若真有不得已之日,明公當以己為先,從心而為。”鍾琳補充道,笑容頗有深意。

    看著清風朗月的鐘舍人,桓容眨了下眼。

    這是明白告訴他,一旦對方挾人情獅子大開口,自己忍無可忍,直接撕毀契約,翻臉無情?

    “大丈夫不拘小節。”鍾琳撣了撣衣袖。

    “然。”荀宥淡定頷首,表示贊同。

    還然?

    桓容無語半晌,捏了捏鼻根,忽然發現,在當世俊傑面前,自己豈止是傻白甜。

    三人商議之後,桓容親自給石劭寫了回信,交由健仆送往鹽瀆。

    兩卷竹簡上附有鹽瀆一年的收入,逐項簡單列明,在最後記錄下數字。

    為何不用帳簿,想想也能明白。

    如此大的出貨量,即便採用新式帳簿,也要裝上十幾箱甚至幾十箱。

    桓容在建康停留不會超過一月,來回運送帳簿不夠耗費人力物力。何況他未必有時間細看。遠不如列明總數,讓他心中有個大致的概念,等回到鹽瀆再行核對。

    書信送出,桓容了卻一件心事,將青溪里諸事交給荀宥和鍾琳,隨後喚來健仆,帶上一隻木箱去見南康公主。

    “對了,”桓容忽然停住腳步,對鍾琳道,“帶回來的香料和彩寶留出部分,餘下和首飾一併送入城內店鋪。”

    “諾!”

    現如今,鹽瀆的海鹽和金銀首飾均已賣到建康,除王氏之外,桓容和謝氏、賀氏以及陸氏先後有了生意往來。

    事情未經他的手,多數是石劭打理。

    今遭回到建康,總要和幾家走動一下,表禮送上一份,鞏固一下彼此的“友誼”。

    自己出面未免突兀,借阿母的名義更為妥帖。畢竟,賺錢的生意有目共睹,為免招人恨,還是低調些好。

    繞過迴廊下的廂房,迎面吹來一陣冷風,風中夾著點點細雨。

    桓容抬起頭,看著雨點成絲,逐漸連成一片薄幕,揮灑之間,似輕紗纏裹院中一株古木,景色煞是宜人。不覺詩興大發,想要仿效古人吟上兩句,話到嘴邊突然沒詞。

    琢磨半晌,到底搖了搖頭。

    文藝范什麼的,才子什麼的,果然不適合他。還是老實點同金銀為伍,狂奔在賺錢坑爹的大道上吧。

    這場雨來得突然,南康公主心情不錯,站在廊下賞雨。

    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對鵓鴿,通身灰黑色的羽毛,只在頸部和腹部有片暗紅,看起來不夠鮮艷,卻圓滾滾的十足喜人。

    兩名婢僕取來稻穀,撒到院中投餵。

    少頃,又有數隻鵓鴿飛來,互相爭搶著穀物,院中的“咕咕”聲連成一片。

    “這小東西倒是有趣,一點不怕人。”

    南康公主看得發笑,對靠坐在廊下的李夫人道:“我記得阿妹說過,早年曾養過幾隻少見的雉鳥和雀鳥?”

    “都是早年的事,隨口一提罷了,難為阿姊還記得。”

    李夫人側過頭,發間的步搖輕晃,嬌美的面容現出幾分懷念。

    “年少時,阿父最是疼我,特地從蠻人處尋來兩隻越鳥,可惜沒能養多久。”

    想起在成漢時的舊事,李夫人難得現出幾分脆弱,倚向南康公主,雙眼微合,長睫似蝶翼顫抖。

    “阿妹喜歡越鳥?”

    “恩。”李夫人輕輕點頭。

    “待到春後,尋到往蠻地去的商船,可為阿妹尋來幾隻。”

    李夫人抬起頭,笑得眉眼彎彎,容色愈發嬌艷,柔聲道:“阿姊有心,何須越鳥,這幾隻鵓鴿鴿足矣。”

    兩人說話時,雨勢逐漸減小,院中的鵓鴿增到七八隻,更多出幾隻不知名的小巧雀鳥。

    婢僕取來更多穀物,不敢用力拋灑,唯恐驚走它們。

    哪料想,這些鳥似習慣被人餵養,爭搶完院中的稻穀,開始四下里里尋找。瞅准婢僕手中的漆盤,一隻接一隻飛撲過來,翅膀撲騰間羽毛亂飛,婢僕匆忙閃躲,驚笑聲瞬間連成一片。

    桓容一路走來,先是遇上南康公主和李夫人的二人世界,不由得停在廊下。隨後看到飛在半空的肥鳥,下巴險些墜地。

    鴿子?

    還是後世常見的家鴿?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高興不到兩秒,忽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桓容連忙抬頭望向天空,果然,一個黑色的身影突然在雨中出現,瞬間俯衝而下,眨眼間抓住一隻肥鳥。

    噍——

    咕咕——咕咕——

    鵓鴿四散驚飛,蒼鷹逮住兩隻,都是一爪斃命,扔到桓容腳下邀功。見對方沒什麼表示,高鳴一聲,沖天而起,直追飛走的鴿群,估計是不抓光不算完。

    桓容看看沒氣的肥鳥,再看看略顯狼藉的院落,默然望向天空。

    他的擔憂果然沒錯。

    有蒼鷹在身邊,這些小鮮肉果然就是一盤菜。

    婢僕清理灑落的稻穀和羽毛,南康公主正要返回室內,見到站著望天的桓容,不禁挑了下眉。

    “瓜兒。”

    “阿母。”

    匆忙間回神,桓容快行幾步,上前行禮,擔心道:“阿母可有驚到?”

    “無礙。”南康公主笑道,“我聽阿麥說你養了一隻鷹,可是這隻?”

    “今日驚到阿母和阿姨,是兒的錯。”桓容低下頭,耳根有些泛紅,

    “不過是一隻鷹,哪裡就會驚到。”南康公主不以為意,和李夫人走進室內,示意桓容跟上。

    “早年亂軍攻入建康,城內血流成河,城外聚了成群的烏鴉,眼睛都是紅的,見人就要撕咬,那才嚇人。”

    母子在室內落座,婢僕送上茶湯,桓容帶來的箱子被放到一邊。

    “說起來,你今日不該往青溪里?”南康公主端起茶湯。

    “事情已託付兩位舍人,兒來見阿母是另有要事。”

    “什麼事?”

    “是關於城中的生意。”

    桓容將事情簡單說明,親手打開箱蓋,登時金光耀眼。

    “這些是鹽瀆新出的樣式,尚未流入建康。兒知阿母后日要入台城,還請阿母幫忙。”話到這裡,桓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當是什麼事。”南康公主笑了,抬手拍了拍桓容的肩膀,“如此吞吞吐吐,倒是讓阿母傷心。”

    “兒……”桓容耳根發紅。

    “阿姊,莫要戲弄郎君了。”李夫人輕笑道,“阿姊昨日還說,元日入宮要備什麼禮才好。可見,到底是母子連心。”

    南康公主笑意更盛,撫過桓容的發頂,道:“聽見沒有?”

    “是。”桓容也笑了。

    母子在室內說話,桓容將箱中的首飾一件件取出。

    金釵多鑲嵌彩瑪瑙,以及從波斯來的琥珀琉璃。

    步搖製成花鳥樣式,垂下髮絲粗細的金線,連著圓潤的合浦珠和紅色的珊瑚,輕輕搖晃幾下,彩光閃爍。

    比起建康城大匠的手藝,價值不相上下,勝在樣式新奇。

    “這幾支倒是適合年少女郎。”南康公主挑出兩枚梅花簪,笑著看向桓容,“你送的確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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