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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之意?”
“如使君不嫌,族中成丁皆願投身軍中,為使君衝鋒陷陣!”老者肅然道。
“這……”
“使君,某等不才,祖上曾侍溫侯,列營陷陣。今雖名聲不再,勇氣仍存。還請使君收下某等!”
溫侯?
陷陣營?
三國第一猛人帳下精銳?
桓容咽了口口水。
該怎麼說?
鴻運當頭不足以形容,完全是天上掉金磚,咣當一聲砸在腳前,彎腰就能撿!
第一百六十四章 親娘威武
老者姓高名岵字伯岩,剛及半百之年。看著年逾古稀,不過是面相顯老,實際上身板硬朗,健壯非常。常年在北方生活,屢次同胡人交戰,身手不亞於二三十歲的壯丁。
有意率族人投靠桓容,在州兵中占據一席之地,自然要顯露一番本事,不被軍中將領看輕。
“仆祖上侍溫侯,從死下邳。身後留下一套練兵之法,流傳數代,已是殘缺不全。仆僅習得兩成,今在使君面前獻醜,還請使君不棄!”
老者話落,隨他來的壯丁紛紛抱拳,齊聲請桓容觀陣。
“好!”桓容笑道,“既如此,便讓我帳下司馬率兩什兵卒沖陣,如何?”
桓容官居刺使,升郡公爵,有忠武將軍銜,做事無需縮手縮腳。只要他願意,別說增召幾十州兵,縱然是幾百幾千,建康頂多派人問一問,壓根不會下明旨斥責。
一來是地方大佬有此慣例,早成朝廷的默認規則;
二來,晉室孱弱,連續數代皇帝都成擺設。兵權掌控在權臣和地方大佬之手,想要維護國境安穩,必須要依靠後者。下旨斥責徵兵,實非明智之舉。
尤其桓容身份特殊,一個不好就會追隨親爹腳步,和晉室一拍兩散。
之前有南康公主為質,好歹有所依仗。如今人被接走,失去最重要的一張底牌,下旨斥責是過了嘴癮,後果未必是晉室能夠承受。
無論褚太后還是司馬昱,都沒有糊塗到這般地步。
如老者所言,村中多是陷陣營後代,桓容百分百樂意招納。對方請求當場列陣,展現一下本領,不由得心頭微動,正中下懷。
不過,聽到僅有兩什州兵進攻,老者搖搖頭,身邊的漢子互相看看,都有幾分不以為然,傲氣可見一般。
“敢叫使君知曉,昔日在北地,遇胡賊來犯,堡內僅有兩百壯丁列陣,即能擋住三倍之敵。”高岵認真道,“非是堡內出現叛徒,氐賊未必能攻陷城門,擄走我等家小。”
“伯岩的意思是,兩什州兵不足?”
“使君,不是仆等托大,縱無鎧甲長兵,僅憑手中短刀,仆等亦能對陣一隊州兵!”
高岵研習的戰陣源於漢末,同陷陣營大同小異。多年同胡人對戰,陣型發生些許變化,對抗騎兵手到擒來。州兵多是步卒,即便再精銳,衝擊力也無法同騎兵相比。
列陣的壯丁超過三十人,不求剿滅,僅為阻擋,高岵親自壓陣,有充足的信心擋住一隊步卒。
一隊?
桓容詫異挑眉。
東晉兵制沿襲兩漢,五人成一伍,兩伍為一什,二十什為一隊。
一隊州兵就是兩百人,憑三十人能夠攔住?
“使君,仆願沖陣!”
對方口出狂言,許超和典魁都是面現怒色,腮幫抖動。錢實守在車駕邊,護衛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安全,並未上前攙和。
賈秉坐在車轅上,看著高岵,再看看許超典魁,眸中閃過一道精光,不禁微微一笑,單手撐著躍至地下,幾步走到桓容身側,開口道:“明公,何妨從其之願?”
“什麼?”
“陷陣之威早有流傳。高伯岩口稱能對敵二百,應有相當底氣。無妨令典司馬和許隊主率兵衝上一衝,也好看看真假,摸一摸底細。”
桓容凝視賈秉,摸一摸底細?
賈秉笑而不語,大有“明公快猜”之意。
桓容磨牙,原來你是這樣的舍人!
賈秉仍是笑,明公,話說太明多無趣。謀士嘛,自然要高深莫測。明公日後不可估量 ,亦當如此。
一陣無聲交流,配以眼神“廝殺”,桓容敗下陣來。
“好吧。”
高岵聞言,立刻抱拳道:“遵令!”
選定一塊較為開闊的地域,壓根不用多說,三十多人配合默契,當場列出陣型。
列陣之時,高岵始終站在中央,壯丁呈弧形分散,彼此間的距離如同尺子量過。
對面看只覺得整齊,從上空俯瞰,就會發現三十餘人彼此呼應,三至四人可成一組,州兵沖入陣中,要對付的不只是正面之敵,更要提防兩側和背後砍來的刀鋒。
“難怪。”
典魁和許超互相看看,同時嘟囔一聲。
兩人看似粗莽,實則都非莽漢。
秦氏仆兵在盱眙時,曾演練過簡單戰陣。且有竹槍陣在前,見到對面的架勢,立刻知曉不好對付。
互相看了一眼,典魁和許超抓起木棍,收起輕視之心,提起十二萬分精神,點出一隊州兵,準備從兩側沖陣。
動靜引來村中注意。
見壯丁們遲遲不貴,前往打探的少年飛奔回來,口稱見到壯丁列陣,眾人以為遭遇危險,當下拉起警報。
婦人抓起竹刀,老人拎起木棒,連孩童都抓起石塊,齊齊沖向車隊所在。
看到百米外衝來的人群,桓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人言北地戰亂頻繁,無論漢人還是胡人,只要能活下來,都有幾分真本領,性情悍勇。如今來看,此言的確不假。
換成後世的話來講,環境造就人。
在豺狼環伺中生存,如果不夠兇狠,早晚會變作板上魚肉,淪為他人盤中之餐,死無葬身之地。
“胡鬧!還不退下!”見家人趕來,高岵臉色大變,當即叱喝一聲。
眾人兀自不解,兩名一模一樣的少女越眾而出,看看列陣的父兄,再看看意圖沖陣的州兵,不解道:“阿父?”
他們來救人,怎麼是胡鬧?
“當面乃是桓使君!爾等還不請罪!”
意識到親爹說了什麼,少女當機立斷,馬上丟掉竹刀,朝桓容俯身下拜。
眾人面面相覷,反應快的臉色發白,立刻扔掉兵器;慢半拍的愣了兩秒,才了解眼下是什麼狀況。
“家人無狀,請使君恕罪!”
“無妨。”桓容擺擺手,笑道,“世道不好,且此處臨近北地,警醒些總是好的。”
“諾!”
高岵感激抱拳,眾人陸續起身退到一邊。
兩名少女看向桓容,未如建康女郎一般桃腮暈紅,而是面帶疑惑。
傳聞幽州刺使桓容好食生肉,喜水煮活人,戰中生擒慕容沖,令鮮卑聞風喪膽。在她們的印象中,如此赫赫功績,該是個雄壯的漢子才對。
怎麼會是這樣一副樣子?
“阿姊,你說他能撐得住咱們一拳嗎?”
“難說,或許真人不露相?”
“要不要試試?”
“不怕阿母的棍子你就去。”
“……”沒法愉快的做姐妹了!
兩人聲音雖低,表情卻十分明顯。
高岵素來知道這一雙女兒的性格,當下向老妻使了個眼色。
後者點點頭,邁步上前,牢牢的盯住兩個女兒,滿面風霜,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嬌俏顏色。此刻面如寒冰,看上去比高岵更嚴肅幾分。
“阿母。”
姐妹倆縮縮脖子,同時閉緊嘴巴,不敢輕易出聲。僅在典魁和許超率兵經過時,刷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差點拔下頭上的木釵丟過去。
這樣才叫威武,這樣才叫漢子!
典司馬和許隊主頸後生寒,仿佛被猛獸盯住,絲絲涼意自脊柱躥升。奇怪的看看身後,摸了摸腦袋,錯覺?
雙方相距不到五十步,桓容站上車轅,親自下達進攻命令。
“殺!”
州兵齊聲高喝,斜舉長棍,向高岵所在的戰陣沖了上去。
換做平時,槍陣一出,敵方必有傷亡。竹槍換成木棍,的確減少了風險,可扎到人身上一樣的疼。尤其典魁許超齊齊沖陣,人形兵器的威力非尋常可以形容。
不到三百人的戰場,生生現出近千人的氣勢。
高岵不慌不忙,舉起長刀,用力擊打刀鞘,發出規律的聲響。
戰陣隨之變化,衝到陣前的州兵發現,眼前的敵人忽然消失,身側陡然揮過兩柄竹刀,角度之陰損令人髮指!
“嗷!”
落下的是刀背,力度也收斂幾分,可位置實在刁鑽,凡被擊中的州兵都是痛呼一聲,捂住不能言說的某個位置,一陣陣的吸著涼氣。
看到眼前一幕,桓容雙眼瞪大,下巴落地。
巧合……吧?
眼見同伴慘狀,州兵心中發憷,速度卻分毫不減。
典魁和許超一馬當先,掄圓手中木棍,擊退身側襲來的竹刀,順勢將持刀之人也掃了出去。
兩尊人形兵器過處,戰陣出現短暫混亂。
高岵再次猛烈擊刀鞘,如果是在戰場,他手中必是皮鼓。
壯丁們重整旗鼓,以最快的速度變陣,不再上前硬抗,而是分散開,如同狼群捕鹿,將兩人困在陣中。
兩人每次向前沖,四周總會砍來數把竹刀。
以兩人的本領,十成能衝出去。但是,州兵卻將被截斷,至少有三成會“死”在陣中。
冷兵器時代,傷亡三成是什麼概念?
潰敗!
“明公,此陣應為騎兵所設。”賈秉立在車轅前,道,“如高伯岩所說,三十人確能攔住一隊步卒。但其身在北地,屢經廝殺,依仆之見,列陣之人都曾殺敵染血。州兵雖經訓練,到底沒有真正臨陣,不及鹽瀆私兵,這個局面並無意外。”
桓容點點頭。
不得不承認,賈秉說的半點不錯。
沒有真正對敵,就不知戰場上的慘烈。雙方戰到一處,能明顯對比出不同。
一方固然悍勇,總是少了幾分兇狠,另一方貌似普通,實則凶如狼群,遇到獵物就會亮出獠牙,不咬下幾塊肉來誓不罷休。
“不過,”賈秉話鋒一轉,“此時言敗為之過早。”
恩?
桓容轉頭看向戰場,發現的確如賈秉所說,州兵不是對手,接連“傷亡”,典魁和許超卻超出普通概念,猶如兩把利刃,撕開對方的包圍,背靠背站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