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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兄?”

    “斷臂又如何?我早與你說過,手斷了,腦子沒丟,該擔負的責任必須要擔!”

    秦玒咧咧嘴,消沉的情緒頓時一掃而空。

    “阿兄,我想入坊市看看。”

    “也好。”秦璟方才派人打聽過,桓容尚未回城。蒼鷹也沒帶回消息,估計隊伍仍在路上。與其在客棧中枯等,不如到坊市中走走。

    吩咐部曲散入人群,兄弟倆跟上入坊的百姓。

    商人入坊需領憑證,普通百姓則無必要。

    守門的州兵掃過兩人,見其腰佩長劍,又是操北方口音,神情微肅。叮囑巡邏的甲士幾句,其後依舊放行,並未加以阻攔。

    想在坊中鬧事,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本事。

    不提巡邏的州兵,單是坊市內的商人,走南闖北,十個里有九個不好惹。

    日前有不開眼的想生事,不等州兵趕到,一家餅鋪的掌柜抄起擀麵杖,幾下就給敲昏。周圍幾家店主擼起袖子,圍起來就是一頓圈踹,好懸沒把人當場踹死。

    事後,城內百姓聞知消息,更是聚集到路邊,石子短棍一起扔,徹底讓鬧事的人知道,幽州百姓不好惹,盱眙城內更是臥虎藏龍。

    “惡少年?”揍人的餅鋪掌柜握緊拳頭,哐當一聲砸上面板,“先問問某家的拳頭!”

    秦璟兄弟走進坊市,耳邊儘是叫賣聲。靠近市賣糧食和熟食的街巷,人群更顯擁擠,接踵摩肩,揮汗如雨,熱鬧得超出想像。

    “阿兄,那裡!”

    艱難的擠出人群,秦玒走到一棟二層建築前,邁過大敞的木門,看到牆上擠擠挨挨的木牌,當場發出驚嘆之聲。

    “這是……市貨之價?”

    四周的商人看向他,善意的笑了笑。

    得,看樣子又是新來的。

    想當初,誰沒有這樣一遭。

    正驚訝時,有兩名文吏從側門行來,取下幾塊木牌,塗改過上面的數字,重新掛好。

    “嘶——”有商人倒吸一口涼氣,“蠶絲又漲了?”

    “如此一來,絹布也得漲。”

    “有何關係,價錢再高,運到北地也不愁市賣。”

    “糧價略有浮動,鹽價和糖價未變,或能多買些……”

    秦璟兄弟退出來,再看一眼門內,神情都有些複雜。

    “此次回去後,應當稟報阿父,西河既為都城,或能仿效此地。”

    “到時再說吧。”

    “阿兄?”

    “盱眙能夠如此,蓋因天時地利。原樣挪到西河未必能有多大成效。倒是洛州胡商漸多,或許能試上一試。”

    “洛州?”秦玒皺眉,“阿兄,自你駐軍彭城,大兄便有意接手洛州。”

    秦璟沒說話,僅是笑了笑,拍拍秦玒的肩膀,道:“總之是在阿父轄下,誰掌管又有何關係。”

    沒關係?

    秦玒冷哼一聲。

    “行了,別多想,你不是一直惦記幽州的燻肉,前邊就有食鋪……”

    秦氏兄弟進入坊市不久,建康來的車隊終於抵達外城。

    進城之前,李夫人推開車窗,眺望巍峨的城牆,目及城門前蜿蜒的長隊,不禁笑道:“阿姊你看,這樣高的城牆,建康也未必及得上。”

    順著李夫人所指方向看去,南康公主也不禁笑了。

    “難為瓜兒。”

    桓容行在隊伍前,壓根不曉得自己被親娘和阿姨表揚。

    此時此刻,他正滿心糾結,到底該不該給秦璟送信,讓他暫時避開點,不要找上刺使府,以免惹得親娘氣不順,事情不好收場。

    第一百六十六章 過府

    盱眙南城為州治所和州兵大營所在。除刺使府及治所官衙,建築整齊劃一,同其他三城迥然不同。

    馬車穿過城門,行過有州兵把守的走廊,又過一道方形石門,視線豁然開朗。

    門後直連一條筆直的寬道,至少可容四馬並行。道上鋪有碎石和石條,像是被石磨碾過,格外平整牢固。

    車輪壓過路面,僅聞輪軸咯吱作響,並無土路上的顛簸之感,更無任何揚塵。

    道路兩旁開有明渠,有水流潺潺而過。

    相聚溝渠十步遠,則是成排磚泥和青石建造的房屋。院牆屋頂相類,俯瞰成數條直線,若不細看,幾乎分辨不出建築之間的區別。

    “此路可比建康御道。”南康公主推開車窗,看向道路兩邊,嘆道,“可惜沒有栽種槐、柳。”

    李夫人拉了一下南康公主的前臂,指向道路西側,道:“阿姊看那裡。”

    順她所指方向,南康公主看到一片圍牆,牆身綿延數米,牆頭高達十餘尺,似摩天礙日。

    “牆上有旗,應為州兵所在。”李夫人慢聲道,“成漢都城亦有軍營,我少時調皮,隨兄長去看過。營外建有高牆木欄,與此處大同小異。”

    “軍營?”思量片刻,南康公主不覺展眉。

    如果州兵駐紮南城,如此布局倒不奇怪,反而相當合理。

    道路拓寬,兩側不載槐柳,是避免遮擋視線。

    房屋整齊劃一,屋頂平齊,屋門朝向一側,既方便管理,又可成障眼之法。外人潛入南城,別說刺探情報,想弄清里巷區別都需一段時間。

    “未知是哪位大匠的手筆。”南康公主收回視線,笑道,“若論布局嚴整,建康猶有不及。”

    說話間,馬車穿過兩條長街,轉過彎,行過一座石橋,終於見到刺使府的大門。

    荀宥和鍾琳提前接到消息,暫時拋開手中政務,和治所文吏及軍中將官趕往府前迎候。

    論理,作為下屬官員,本應到城外出迎。但有幾次被圍堵的經歷,桓容三令五申不許出城,誰出城罰誰,全年休沐取消!

    於是乎,眾人只能商量好,一起到刺使府等人。

    遠遠見到馬車出現,桓使君策馬在前,眾人立刻打起精神,文吏拱手,武將抱拳,禮迎刺使歸來。

    “免禮。”

    桓容翻身下馬,快行兩步扶起荀宥和鍾琳,看到兩人身後的生面孔,不禁詫異挑眉。

    “使君,此人姓徐名川字孟海,出身潁川徐氏,頗有幹才,尤擅術數,現在城內市價所擔任小史。”

    說起徐川的職場經歷,僅能用“修羅場”來形容。

    表現之心過於急切,被荀宥等人懷疑,幾次升職的機會均告落空。屢經艱難考驗,方才消去身上的疑點,又遇上州內吳姓士族選送人才,競爭瞬間增大百倍。

    能在市價所任職,成功記入治所官員“正冊”,不說過五關斬六將也不差多少。至今沒有反社會,全賴強大的心理和祖訓教導。

    好在荀宥鍾琳知人善用,見其表現突出,完全能一個當三個用,立即大表讚賞,更將他介紹給桓容,算是在使君面前露回臉,好方便日後壓榨……咳,重用。

    眾人迎到桓容,又拜見過南康公主,並未在府前多留,很快各自散去。

    文吏返回值房,繼續處理堆成山的公文。

    武將折回軍營,想起典魁許超漏出的口風,無不抓緊操練,以防被後來者追上乃至壓過一頭。尤其是魏起馬良等人,背後似有黑雲,仿佛兩頭被挑釁的凶獸。

    能練兵?

    好,那就比比看吧!

    營中甲士叫苦不迭,不明白隊主抽什麼鳳。直到知曉內情,明白有新人即將發起挑戰,立刻要緊牙關,嗷嗷叫著奔向演武場。

    如有不知內情的百姓路過,必定會心生懷疑:營內發生何事,為何會有狼嚎聲?

    刺使府內,婢僕整理出院落,請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暫歇。

    桓容本想讓出正室,卻被南康公主阻止。

    “瓜兒,此地不是建康。“

    “可是,阿母……”

    “你孝順,我知道。”

    南康公主示意桓容靠近,想摸摸他的頭,手伸到中途又落了回去。

    “你已是加冠的郎君,再非我膝下稚子,可為一家一姓之主。類似之前的話不要再說,省得讓人笑話。”

    “諾。”桓容頷首應諾。

    “對了,袁真的嫡孫不是在府內?也該請來讓我見見。”

    “此刻怕是不行。”桓容故意賣個關子。

    “為何?”

    “城內建有學院,每日辰時開申時閉。現下剛過未時中,袁峰還在學中,阿母自然見不到。”

    “學院?”南康公主面露詫異,“如我沒有記錯,此子不過垂髫之年,如何能進學院?”

    “阿母,盱眙學院同他處不同。”桓容解釋道,“無論垂髫少年均可入內學習。”

    “這是什麼章程?”南康公主皺眉,“豈不是要亂成一團?”

    桓容搖搖頭,“書院有課程之別,入學之人多按年齡劃分,講學會根據學生的能力,內容不會超出太多,以免跟不上,浪費時間不說,甚至可能厭學。”

    “授課不同?”

    “對。”桓容轉過身,讓阿黍取來幾本書冊,上面詳細記錄著書院的各項規定,由荀宥鍾琳和賈秉共同制定,鹽瀆的石劭聞聽消息,特地送來書信,提出不少有用的意見。

    “阿母請看,這一冊即為童子所學。”

    南康公主翻開書冊,認真看過幾頁,贊同的點了點頭。

    “袁氏子習此課程?”

    “不是。”桓容搖頭,突然感到一陣牙酸,“他同年長的學生一起,研習法家之學。”

    南康公主動作一頓,詫異的看向桓容,“你說什麼?”

    “阿母見過就會明白。”桓容苦笑道,“此子年少聰慧,不可以常理推斷。未到總角之年,已能背誦詩經,並能讀懂春秋。堅持要學法家,勸都勸不住。”

    講道理講不過六歲的孩子,桓使君痛心疾首。

    這詞不對?

    他樂意,管得著嗎?!

    南康公主愕然片刻,和李夫人互相看看,同時笑出聲音。

    “阿母?”桓容被笑得滿頭霧水。

    眼下是什麼情況?

    “如你所言,這孩子倒真有趣。”南康公主笑道,“待他放學歸來,我必要見上一見。”

    桓容咬了下腮幫,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告辭離開內室,回頭看一眼房門,是他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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