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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魁能帶人埋伏自己,明顯是早發現身後不對。蔡允無意隱瞞,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將自己的打算當場道明。

    “只要桓使君用得上蔡某等人,我等必當竭力報效!”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必須牢牢抓住。

    錯過這次,怕要一輩子成為匪類,子孫後代都要被拖累。

    “你說真的?”

    “不敢有半句假話。”

    “那好。”典魁點點頭,打量著兩眼烏青的蔡允,道,“我聽他們叫你寨主,既能稱寨,手下絕不會只有這些人手。該怎麼做,不用我提醒?”

    “蔡某明白。”蔡允正色道,“水寨中的大部分弟兄,蔡某都可以打保票,絕對願投靠桓使君,為使君驅使。唯獨有一股新投靠的流寇需得提防。”

    “流寇?”

    “其首領名為甘大,出身吳地,祖上曾為東吳官員。後因家道中落,淪落成為賊寇。”

    說到這裡,蔡允頓了頓,方才繼續道:“其行事狠辣,搶劫過往商旅從不留活口。之前朝廷北伐,甘大試圖染指過境的軍糧,惹上豫州私兵,山寨被攻破,走投無路之下投靠於我。”

    “你說他搶過軍糧?”

    “是。”

    “你可知窩藏此輩是為重罪?”

    “我知。”蔡允沉聲道。

    “我誠心投靠桓府君,凡寨中之事不敢有半點隱瞞。桓使君如願用我,我自是感激不盡。如要就此事追究,我亦無二話。只請典司馬代為上報桓使君,我等固然為賊,寨中老幼卻是無辜,還請網開一面,放他們一條生路。”

    典魁看著蔡允,許久沒出聲。蔡允心中忐忑,不知此舉究竟是對是錯。

    許久,方聽典魁道:“此事不是我能做主,需得上報使君再行處置。”

    蔡允點點頭,又聽典魁道:“我祖上雖是關內侯,家資卻是不豐。我自束髮便離家和同鄉外出闖蕩,見過的人事不在少數,更得惡俠之名。”

    “你的話固然動聽,我卻是半點不信!”典魁盯著蔡允,一字一句道:“說什麼寨中人無辜,他們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你搶來!”

    “被你搶劫之人豈會沒有家小?失去船上財物,他們的命運又將如何?他們就活該被搶?”

    “即使掛上義賊的名號也是賊!”

    蔡允張嘴想要反駁,喉嚨里卻像堵住石塊,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如今世道艱難,人總要討生活。你做賊,我不會輕視你,但你說什麼寨中老幼無辜,別說是我,問問你自己的良心,你信嗎?”

    “他們不知你是做賊?”

    “他們不知所用俱為搶劫所得?”

    “你敢說手上沒有一條人命?”

    典魁一句重似一句,蔡允全無力招架。

    “使君要用你,我不會殺你,你的請求也會如實上稟。但是,”典魁話鋒一轉,逼近蔡允,眼中寒光猶如利箭,“你最好記住我今日所言,不要試圖蒙蔽使君,也別想玩什麼花樣!若是被我發現,拼著被使君問責,也要將你和你手下這些人斃於刀下,一個不落!”

    一番話擲地有聲,威脅之意昭然。

    在場水匪均是頭皮發麻,蔡允喉嚨里發出兩聲單音,不敢再用心思,只能蒼白著臉點頭。

    “很好。”

    典魁站起身,順帶將蔡允抓了起來。

    “都綁上帶回去!”

    看到鹽瀆私兵取出的粗繩,水匪們當場傻眼,齊刷刷的看向典魁。

    不是說好了投靠?

    還需要綁?

    “為免意外,綁上。”

    典魁壓根不屑解釋,也不在乎會得罪以後的“同僚”,活動兩下手腕,命手下將眾人捆結實,徑直帶回城內。

    劉牢之恰好在城頭巡視,遇見典魁一行折返,見到被綁成一串的粽子,不禁詫異挑眉。

    “這是?”

    “水匪。”典魁實話實說。

    “水匪?”

    “這夥人出建康不久就開始跟著,一直跟到京口。使君令我將人抓來,等到問話之後再行發落。”

    有郗愔之前吩咐,劉牢之縱然懷揣疑問也沒有尋根問底,當場令士卒放行。

    目送一行人返回刺使府,思及同桓容相識以來的種種,劉牢之按住腰間佩劍,不覺心緒飄遠。

    典魁回到刺使府,桓容已經睡熟。

    錢實知道他回來,特地派人來告知,“使君旅途疲憊,莫要前往打擾。有事可報兩位舍人,自能做出安排。”

    “我知道了。”

    典魁送走來人,仔細斟酌一番,並沒帶著蔡允等人去見荀宥鍾琳,而是將他們捆在院中,確定繩子結實,系的都是死扣,方才拍拍手道:“先委屈諸位一晚,畢竟此地不是幽州。”

    “我等明白。”蔡允點頭,心知典魁的話只有二分真,這肯定又是一場下馬威。

    不知是他自作主張還是桓使君吩咐?

    假如是後者,日後行事定要小心謹慎,萬不能生出他意。否則,自己這群人都會小命不保。

    當夜,蔡允等人在院中餐風飲露,掛著熊貓眼仰頭觀星。

    桓容實打實睡了個好覺。

    次日醒來,知道典魁已將人抓獲,耳聞事情經過,改變之前主意,沒有急著見他們,而是請來荀宥,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吩咐一番。

    “勞煩仲仁了。”

    “明公放心,仆必定將事情辦得妥當。”

    荀宥鄭重應諾,蔡允等人很快就會發現,比起某位舍人的手段,典司馬簡直稱得上純良!經由此事,眾人對桓容畏懼更甚,更不敢因他年輕有半分小看。

    有這樣兇殘的手下,桓刺使又將兇殘到何等地步?

    想想都會冷汗直冒。

    恐懼的種子埋下,水匪們齊刷刷打個激靈,偏又對這種“兇殘”無比信服,忠心程度直線飆升,再沒人敢生二心。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亂世之中,馭人不能僅靠德行。

    李夫人的一番話令桓容動容,有人可以用誠心感化,有人必須採用雷霆手段,用高壓使其順服,手段仁慈反而會招來輕視。

    水匪和尋常百姓不同,行事再有底線,骨子裡仍存在不馴的悍性。

    針對這種性格,最好的辦法就是先上一頓拳頭,再上一回板子,最後再來一頓狼牙棒。將他們揍得徹底沒了反抗之心,才好端上甜棗。

    不然的話,因有求於他短期順服,日子長了照樣會起刺。歷史上類似的教訓可不是一例兩例。

    “馭人之道萬千,容尚不得精髓,還有得學啊。”

    幸虧蔡允沒聽到這句話,不然必定七竅生煙,當場吐血。

    荀宥接過馴服水匪、收攏水寨之事,桓容著手同郗愔商討換地。

    “以徐州兩縣換she陽?”

    輿圖鋪開,畫出交換的地界,郗刺使仔細看過,很有幾分心動。

    “使君將兩縣歸入徐州,可趁勢上表,請朝廷將青州劃入管轄,著手修建廣陵城。待轄地彼此貫通,再無需擔憂朝廷合併或是分割郡縣。”

    見郗愔表情微變,桓容知曉自己說到對方的癢處。

    “如此劃分,阿奴怕要吃虧。”

    桓容搖搖頭,指著she陽和鹽瀆道:“如果事成,鹽瀆和幽州貫通一線,可開出一條新商路。鹽瀆貨物運出之後,無需擔憂途中生變。”

    以郗刺使的精明,事情早晚會被發現。與其藏著掖著不如大方說出來。

    更何況,如果換地事成,彼此可謂雙贏。

    為了修築廣陵城,徹底鞏固手中的地盤,郗愔不會不答應。

    果然,斟酌片刻,郗愔就點頭同意了桓容的提議。只是提出條件,表書由他上遞,鹽瀆運往京口的海鹽,每季要增加三成。

    “三成?”

    “三成。”

    “好。”

    郗愔權威日重,是唯一能憑硬實力和桓溫掰腕子的地方大佬。他上表要求換地,無論宮中還是三省一台都會給面子,等桓容從鹽瀆折返,事情九成可以定下。

    至於增加的海鹽數量,桓容不打算討價還價。

    想要好處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和聰明人打交道,空手套白狼的事基本不會發生。真有的話,壓根不值得高興,第一時間該擔心自己的後路和小命。

    桓容正要收起輿圖,卻聽郗愔道:“阿奴且慢,可否將此圖暫留半日?”

    “使君可是要命人照繪?”

    郗愔點頭,略有幾分赧顏。

    堂堂的地方大佬,北府軍統帥,駐紮京口十數載,竟要從他人手中拓繪輿圖,面子上實在有些過不去。

    “無需如此麻煩,容手中另有一張,稍後給使君送來。”

    郗愔大喜,為表示感謝,令人取來三斛珍珠,兩套犀角杯,一套象牙雕琢的亭台樓閣,當然,不忘加上兩箱古籍。

    桓容想要開口推辭,郗愔壓根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讓人直接將東西送到客廂。

    “阿奴務必要收下。”

    輿圖的重要性不用多言,如果桓容不收,他心中難免過意不去。

    “如此,容謝過使君。”

    “該是我謝阿奴才對!”

    待到桓容離開,做了半天布景板的郗融方才開口:“阿父,輿圖果真如此重要?”

    郗愔正撫過頜下長須,感嘆後生可畏。乍然聞聽此言,手一哆嗦,差點揪掉一把美髯。

    “阿父?”

    “多讀書,少說話。”郗愔恨鐵不成鋼,“有煉丹的時間,不妨將《六韜》熟記。”

    郗融面上現出幾許為難。

    郗愔狠下心道:“孫子、吳子、孫臏、尉繚子俱要熟記。如不從我之命,必要動家法,當著你兒子的面打!”

    郗融:“……”

    他的長子已經外傅,次子業已始齔,自己卻要重溫被親爹管教的生涯,半點沒有反抗的餘地。

    人生三十餘載,莫非真要從頭再來?

    這叫什麼事啊!

    與此同時,馬氏和慕容氏平安抵達姑孰。

    車隊抵達當日,桓偉和桓玄就被帶到桓大司馬面前,終日不見人影的桓濟難得露面,對兩個弟弟笑得格外和善。

    他越是這樣,馬氏和慕容氏越是擔憂。

    風聞桓濟此前的種種行徑,知曉他的荒唐和暴虐,見他靠近兒子,兩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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