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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個僧人九成以上是騙子!

    “石舍人是否知曉此事?”

    “回府君,石舍人已派人查訪僧人底細,目前尚無消息傳回。”

    “為何不直接趕走?”

    “早前有類似僧人在僑郡出現,縣令直接驅趕,僧人煽動百姓,險些引起民亂。”

    桓容瞪眼,連騙子也太囂張了!

    “這兩名僧人借百姓求水之機,大肆散播言論,屢次提及府君。”

    “提我?”

    “其言府君殺戮過重,以致引得天神震怒,三月不雨,四月亢旱,需誠心入佛門,服用神水方可避禍。”

    “荒謬!”桓容氣得想笑。

    他殺戮過重?

    掰著指頭算一算,陳氏父子之外,他手中有幾條人命?這兩個僧人來歷不明,難保打的是什麼主意。若是縱容下去,鹽瀆怕會生出亂子。

    “錢實。”

    “諾。”

    “你立即回縣衙,告知石舍人,取金銀布帛來,將僧人手中的神水全部買下。”

    錢實皺眉,這豈不是助長僧人的氣焰?

    “我自有主張,去做便是。”桓容道。

    “諾!”錢時抱拳領命,當即躍下車轅,攜兩名健仆返回縣衙。

    桓容望向木屋前的人cháo,想起僧人之言,嘴邊掀起一絲冷笑。他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氣,這兩個騙子撞到槍口上,可別怪他心狠!

    第六十一章 桓容的凶名

    錢實抵達縣衙,石劭正忙著整理流民簿冊。

    三千役夫減去大半,仍舊有一千多人,不是個小數目。且男丁需得十四以上,四十五以下。單是從記錄的名冊中篩選,就是一個不小的工程。

    記錄到中途,聞散吏來報,車前司馬錢實帶府君口令,命石劭攜金帛前往東城。

    “去東城?”石劭放下筆,待錢實走進堂內,詳細詢問幾句,不由得眉頭緊鎖。

    “你是說,府君見到了那兩個僧人?”

    “並未當面。然城中流言甚囂塵土,府君已知七八。”

    “府君可說買下僧人的水作何用途?”

    “並未。”錢實頓了頓,道,“但仆以為,府君十成不信傳言,此舉是要懲治僧人。”

    石劭想了片刻,點點頭,當即令人準備金帛,親自趕往東城。

    彼時,聚在僧人門前的百姓越來越多,之前“病癒”的流民現身說法,站在石頭上,高聲道:“我一路難逃,又病又傷,就是服了半盞神水,如今病況全消,傷勢痊癒!”

    人群一片鬧嚷,木門敞開,立即有富戶上前,捧上金子和布帛,換得半盞神水,並不捨得喝,而是將盞口封好,珍而重之的放入木匣,高聲道:“讓開,這是我老父救命的神水,快讓開!耽誤我老父救治,必不與爾等干休!”

    有人開了先例,後來者蜂擁而上。

    石劭和錢實抵達時,木屋四周已被圍得水泄不通。

    “府君。”

    “敬德來了。”桓容坐在車轅上,看著河邊的木屋,眼神微沉,冷聲道,“可帶足了金帛?”

    “足夠買下僧人全部‘神水’。”石劭答道。看到木屋周圍的情形,同樣神情不善。

    府君剷除豪強,罷除蔭戶,收攏流民,劃分田地,放歸鹽奴,這一樁樁下來,無論是鹽瀆縣民還是招收的流民,多數都能吃飽飯,富裕些的,家中還能藏下幾匹布,幾串錢。

    誰能想到,鹽瀆縣的仁政傳出,沒能招來更多人才,反倒先引來了騙子。

    石氏祖籍南皮,發跡於魏晉。

    石劭這支未遭胡人劫掠囚困之前,沒少遇到騙吃騙喝之人。有的直接找上門,騙術精良到讓人不可置信,即使被騙光家財,還要幫著對方數錢。

    比起那些砍手斷腳,剖腹挖心,轉眼仍是四肢完好的僧人和比丘尼,這兩個僧人的騙術簡直不值得一提。偏偏就是這樣淺陋的騙術,卻能蒙蔽百姓,煽動人心,讓人防不勝防。

    歸根結底,時逢亂世,百姓朝不保夕,前腳尚能一家團聚,後腳怕就會遇到亂兵。

    這樣的情況下,人們需要精神寄託,講究輪迴因果的佛教更是大行其道。要不然,也不會有“南朝四百八十寺”流傳後世。

    只不過,在桓容和石劭看來,這兩個僧人完全和佛教不沾邊,就是憑藉一些拙劣手段鼓動人心,榨取錢財的騙徒。

    僅是騙財也就罷了,還不知死活的在天災上做文章,牽扯上桓容!

    是有心也好,是無心也罷,今日被桓容撞上,活該他們要倒霉,倒大霉!

    “勞煩敬德,將他們手中的‘神水’全部買下。若是不肯賣,那就直接搶。”

    “諾!”石劭應諾。

    錢實上前半步,道:“府君,兩個僧人狡猾,石舍人不好動武,難免留下話柄。仆在北城時,見多無賴惡俠,不若令仆前往,定讓他們鑽不得空子!”

    “也好。”桓容點頭。

    錢實點出九命健仆,均是惡俠流民出身。

    幾人抬起金箱,扛起布帛,大模大樣排開人群。有流民認出錢實,自然不敢阻攔。有東城百姓心存不滿,被人拉了拉袖子,低語幾聲,也只能壓下情緒,讓開道路。

    很快,十人走到木屋跟前,錢實揚起下巴,對盤坐屋內,身邊擺著五六隻葫蘆的僧人道:“這些金帛夠不夠買下所有神水?”

    僧人高宣佛號,道:“神水乃救命之物,只能請,何言買?”

    話是這樣說,兩人的視線掃過金箱和布帛,卻有掩不去的貪婪之色。

    錢實嗤笑一聲,當眾打開金箱。

    剎那間金光耀眼,不只是僧人,四周的百姓都禁不住吞著口水。不是礙於錢實幾人的惡名和身上官位,怕會直接動手搶。

    “我只問一句,賣是不賣?”

    僧人喉結上下滾動,終於沒能抵擋住誘惑,點了點頭。

    錢實二話不說,令健仆進入木屋,搜走所有的葫蘆。不管裝沒裝水,一個都沒給僧人留下。

    “且慢……”

    年長的僧人察覺不對,剛要出聲,錢實幾人已大步離開木屋,沿原路排開人群。

    百姓重新聚攏,見木屋空空如也,不敢攔錢實等人,唯有纏住兩名僧人,要求他們再拿出神水。

    “高僧必有辦法!”

    “高僧救命!”

    人群外,桓容接過一隻葫蘆,輕輕搖了搖,看向激動的百姓,道:“典魁,尋兩口大鍋來。”

    “諾!”

    典魁是個直腦筋,基本是桓容怎麼說他就怎麼做,壓根沒有多想,更不會開口詢問。

    不到兩刻,大鍋取來,桓容令健仆驅趕馬車上前。

    健仆揚鞭,甩出幾聲脆響。

    有人聞聲轉頭,看到車轅上的桓容,當即大聲道:“縣令來了!”

    見到桓容擺在車上的葫蘆,人群更加激動。

    “府君!”

    “府君,家中老父還等救命!”

    “求府君施捨神水!”

    “府君救命!”

    “府君慈悲,府君!”

    人群大聲喧嚷,有滿面焦急等著救命的,也有欺桓容年輕藉機起鬨的。

    桓容到任以來,少有實行重責,除行雷霆手段剷除豪強之外,對百姓一概採取仁政,為世人稱道。偏有不知好歹的,以為他這是“懦弱”,兼仇恨士族高門的心理作祟,逮住機會必會興風作浪。

    姑孰派遣的刺客混在人群中,見此“良機”,互相交換眼神,順勢推波助瀾,最好能發起一場“民亂”,伺機暗下殺手。

    “閉口,退後!”

    典魁取來大鍋,見到桓容的車架被人群圍住,當即怒上心頭,立定大喝一聲。

    黑塔似的壯漢,肩扛一隻大鍋,形象著實令人發笑。但看過典魁的臉色,沒人敢發出笑聲,都是脊背發涼,不由得退後半步。

    因眾人都想靠近馬車,幾乎摩肩接踵,擠成一團,密不透風。這一退後,不下幾十人被踩住腳面,痛呼聲接連而起,又是一場混亂。

    “不許吵嚷!”

    典魁放下大鍋,再次大吼。

    錢實和健仆趁機護衛馬車,穿過混亂的人群,環首刀沒有出鞘,卻是舞得虎虎生風,哪個敢帶頭向前沖,絕對會刀鞘加身,兜頭蓋臉的打出幾個青印。

    陸續有人被狠狠拍了回去,人群漸漸安靜,不敢再以身試法。

    事實上,以時下士庶之別,桓容馬車行過,流民都當退讓。這些人敢冒犯士族,依仗的不過是縣令仁德。

    正如阿黍之前的擔憂,桓容過於心慈,在亂世之中,早晚要吃大虧。

    少去人群阻礙,馬車很快行到木屋前。

    桓容端坐在車上,看著木屋前的兩個僧人,神情莫測。

    一名僧人上前高宣佛號,正要宣揚一番佛法,卻被健仆按住肩膀,動彈不得。

    人群大嘩,不明縣令意欲何為。

    桓容掃過四周,話沒有多說,當場令健仆堆積柴火,架起大鍋,從江中取水倒入鍋內。

    “府君,這是?”石劭看著火堆燃起,似有些不明白。

    “敬德稍安勿躁,看著便是,我自有計較。”桓容笑著回道。旋即將目光轉向僧人,見對方破衣爛衫,滿手滿臉的泥垢,頭髮足有三寸長,距離幾步遠都能聞到汗餿味,不由得眉心微皺,嘴角扭曲。

    好吧,這個時候的和尚同後世不一樣,這兩位現下的形象,八成就是所謂的“苦行僧”。至於是真是假……能弄出神水騙錢,十成真不了。

    “府君,鍋已燒熱。”

    桓容不理被按住的僧人,令健仆將神水全部倒入鍋內,笑道:“我父曾有奇遇,親見一比丘尼自斷雙足,剖開胸腔,其後傷口自愈,斷足自連,血痕猶在,行走卻一如往常,全無半點殘弱之態。”

    聽聞此言,人群又開始激動。

    “今日得見兩位高僧,聞知神水能活死人肉白骨,治癒百病,心中甚喜,欲親眼一證真假,還請兩位高僧幫忙。”

    神水倒入鍋內,數息開始翻滾。

    汽泡在水面聚攏,白色的水汽迅速蔓延,距離大鍋兩步遠,都能感到熱意撲面。

    兩名僧人心生不妙,正要開口,卻聽桓容道:“既然是神水,必定燙不死人,反有養生功效。”

    百姓先是茫然,隨後恍然大悟,看著兩隻大鍋,神情萬分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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