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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之間,滿目儘是夏花絢爛,艷色無雙。

    桓容滿頭霧水,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袁峰正身行禮,三言兩語將事情說明。末了,耳根又有點發紅。

    桓容恍然大悟,看看袁峰,又看看皺著小臉、鼓著腮幫的兩個弟弟,禁不住搖頭失笑。

    “阿弟有志向,為兄甚慰,宏願定能達成。”

    桓容的本意是表揚小哥倆有立志出海,看一看世界的決心,值得讚許。結合目前情形,卻很容易被想歪。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本已止住笑,聽到這句話,再次笑不可仰,停都停不住。

    “阿兄放心,弟一定做到!”

    桓偉和桓玄表情嚴肅,鄭重立下誓言。

    此舉無異於火上添油。

    南康公主笑得停不住,李夫人難得抹了抹眼角,慕容氏乾脆背過身去,髮髻上的金蝴蝶顫動雙翼,炫出奪目金光。

    伺候的宦者宮婢表情扭曲,顯然是想笑不敢笑,忍得極其困難。

    等到南康公主和李夫人笑夠,宮婢方才換上新茶,送上新制的糕點。桓偉和桓玄被帶到一邊,由慕容氏看顧著用點心。

    桓容取出劉皇后的書信,將事情簡單道明。

    “你說秦氏子借烏孫之名前來?”南康公主展開書信,從頭至尾看過一遍,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正是。”桓容頷首,道,“來者是秦氏六子。”

    “嗯。”

    南康公主看過書信,又遞給李夫人,道:“阿妹,信中提到兩味香料,可還有?”

    “香料?”李夫人略顯詫異,看過信中內容,蹙眉道,“這兩味香……”

    “怎麼?”南康公主轉過頭,問道,“可有哪裡不對?”

    “倒也沒有。”李夫人道。

    畢竟是贈給劉皇后,幾味香料都是精挑細選,最適合宮中使用。只是她萬萬沒料到,會用得如此之快。

    依秦策的年齡,這還撐得住嗎?

    想到這裡,李夫人心頭一動,傾身靠近,以絹扇附到嘴邊,在南康公主耳邊低語幾句。

    南康公主的表情……十分難以形容。

    提神?

    助興?

    一年的量幾月用完?

    秦氏天子已年過耳順了吧?

    “阿母?”桓容不明所以,愈發感到好奇。

    南康公主終歸見多風雨,和李夫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有猜測,只不好當面講明。

    “阿子,秦氏六郎可還在建康?”

    “在。”

    秦玦此行既為做生意,也是為了傳遞書信。等到南康公主的回信,他才會啟程離開。

    “善。”南康公主拊掌笑道,“我欲見其一面,阿子可能召其入宮?”

    書信中看不出太多,當面問上一問,更能確定心中猜測。

    見面?

    倒也不是不行。

    桓容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陛下,”李夫人輕啟朱唇,笑著問了一句,“這秦六郎君相貌如何?”

    “啊?”桓容不解。

    “和秦四郎君可相像?”李夫人雙眼微眯,笑容絕美,卻莫名讓人頭皮發麻。阿姊見過秦四郎君,她還沒有認真看過。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總是有些遺憾。

    “阿姨為何會有此問?”桓容覺得事情不太對。

    “好奇。”李夫人仍是笑。

    好奇?

    桓容看看李夫人,又看看親娘,對比秦璟和秦玦的相貌,實事求是道:“有五六分相似。”

    劉皇后和劉淑妃是親姊妹,即便不是同母,兄弟倆的相貌也十分相似。

    “甚好。”李夫人笑容更盛。

    “阿子儘快安排,我欲見其一面。”南康公主道。

    “諾。”

    桓容本能覺得這事不對,可已經答應親娘,總不能臨時反悔。或許是他想得太多,事情正如李夫人之言,僅僅是好奇……而已?

    秦玦和烏孫使臣同住苑城,接到召見的旨意,以為是桓容有事,不敢耽擱。然而,引路之人未將他帶往太極殿,而是穿過修葺過的宮道,直往長樂宮。

    看到陌生的宮殿,秦玦下意識停住腳步。

    引路的宦者早得吩咐,當即解釋道:“郎君莫怪,要見郎君的實為太后殿下。”

    秦玦對外的身份是烏孫使臣,宦者稱他為“郎君”而非“殿下”實是合情合理。

    “太后?”

    想到劉皇后信中吩咐,秦玦壓下疑惑,邁步繼續前行。

    行到殿前,宦者行禮道:“郎君且稍待片刻。”

    話落,宦者入內通稟。

    未幾,又有一名宦者行出,請秦玦入內殿。

    見過長安宮室,台城並不能吸引秦玦的目光。兩地的建築風格不盡相同,宮殿的格局卻有幾分相似。

    內殿中的布局擺設都讓秦玦有熟悉感。

    見到南康公主和李夫人,秦玦更是愣在當場。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甚至話都沒說上半句,但眼前這位遺晉大長公主,桓漢天子的生母,莫名讓他想起遠在長安的劉皇后。

    再看陪坐在南康公主身邊的李夫人,秦玦耳根通紅,忙不迭收回視線,正身行禮。

    論理,室內該設立屏風。

    南康公主有話要問,李夫人要仔細看一看秦玦,偶爾不循規矩,自然不容旁人置喙。

    李夫人氣質溫婉,嬌柔似水,目光卻是格外銳利,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看得秦玦額前直冒冷汗。

    終於看得滿意了,李夫人轉向南康公主,輕輕點了點頭。

    南康公主笑道:“六殿下遠道而來,一路辛苦。”

    秦玦正身坐好,認真回話,頭皮始終緊繃。

    明明是兩位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可就像阿母和阿姨,太嚇人了有沒有?

    第二百八十章 不同

    秦玦十六歲上戰場,殺敵斬將、衝鋒陷陣不在話下。無論遇上怎樣的強軍, 照樣眼也不眨一下, 直接帶兵向前沖。

    今日面對南康公主, 莫名的頭皮發緊,下意識感到緊張。目光轉向李夫人, 又會控制不住的臉紅。

    這個難受勁,著實無法形容。

    “令親的書信我已讀過。”南康公主開門見山,“信中提及幾味香料, 未知郎君可知曉?”

    秦玦握緊手指, 定了定神, 回憶劉皇后寫給他的書信,答道:“家母未曾多言, 只叮囑我, 無論太后殿下作何決斷, 務必要等到回信。”

    這個答案在預料之中。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對視一眼, 話題轉過幾句,又道:“去歲南北皆遇大災, 糧食歉收乃至絕收, 今歲春耕可好?”

    秦玦皺了下眉, 三言兩語帶過去, 無意多言此事。

    歸根結底, 雙方盟約僅為暫時,日後怎樣還不好說。

    糧為民本,民為國本, 未知南康公主真意如何,決不能輕易述之於口。

    秦玦有意迴避,南康公主也沒追問,轉為提及北地風光,風土民情。

    眨眼之前,半個多時辰過去,秦玦告辭退出長樂宮,仍由之前的宦者帶路,返回暫居的苑城。

    經過一處高牆包圍,日夜有甲士守衛的院落,聞聽聲聲虎嘯,秦玦停住腳步,宦者則是見怪不怪,笑道:“這裡是虎房,郎君居於苑城,想必早有聽聞。”

    秦玦沒說話,沉默的看著虎房,神情間閃過一絲莫名。在宦者以為他會開口詢問時,卻什麼都沒說,繼續邁步前行。

    在他離開後,李夫人輕搖絹扇,笑道:“不錯。”

    這個不錯是說秦玦,亦或是另有所指,唯有天知地知南康公主知。

    “阿妹以為不錯?”南康公主飲下半盞茶湯,放下漆盞,令宦者和宮婢退下。

    “的確不錯。”李夫人輕聲道,看向南康公主,話鋒突然一轉,“那幾味香料,我的確還有,卻不能給。”

    “為何?”

    “阿姊何必明知故問。”李夫人搖搖頭,“劉皇后本意如何,未曾當面,實難以猜測。如果秦策這個時候駕崩,秦氏兄弟中,七成以上是秦四郎登上皇位。”

    南康公主收起輕鬆表情,神情變得凝重。

    “從長安傳回的消息,秦策英雄一世,登基之後卻變得糊塗,幾番行錯事,使得父子離心,夫妻反目。”李夫人繼續道。

    “他在位一天,長安必不能上下一心。”

    “再者,其子各掌兵權,鎮守一方。一旦秦策暴死,要麼起兵重演永嘉之亂,要麼兄弟齊心,擰成一股繩。”

    話到此處,李夫人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如為前者,則北地大亂,胡族之禍恐將重演。如是後者,官家想再取長安絕非易事。”

    李夫人還有一層顧慮。

    如果秦策是死在香料之上,哪怕只是間接,到時被長安利用,指桓漢包藏禍心,暗害秦帝,豈非要陷桓容於不義?

    戰事一起,秦氏以報仇為名南攻,縱然不是哀兵,也是占據大義,實對桓容不利。

    “此事需得慎重。”南康公主拍拍李夫人的手,沉聲道,“我會給劉皇后回信,婉拒此事。”

    “那倒是不必。”李夫人微微一笑,指尖滑過南康公主掌心,“不給之前的香料,可以換成別的。”

    “別的?”南康公主詫異。

    “依舊可以提神,卻不會有助興的效果。”李夫人笑道,“秦帝終歸是耳順之年,精力不濟,用些提神香實有裨益。”

    香料提神不假,一樣會掏空精力。只是效果緩慢,不如之前顯著,更不會讓秦策精神煥發,生出年輕二十歲的錯覺。

    斟酌片刻,南康公主點點頭。

    “可行。”

    “阿姊寫信時,可言制香的材料難得。”

    事實上,此言並非杜撰。

    劉皇后想要的香料,裡面含有龍涎香,海上方能尋到。此物曾被前朝方士指為龍涎,龍睡時流出,在海中凝固,故而得名。

    李夫人制香所用,實為桓禕在海上尋得。

    按照老船工的說法,打漁二十年,這還是他頭次遇見此物。

    “這事需得告知官家。”李夫人又道,“官家同秦氏四郎情誼匪淺,總該知曉一二。”

    “嗯。”南康公主點點頭,思及桓容和秦璟之間的關係,禁不住又回想起那枚鸞鳳釵,不由得深深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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