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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容:“……”

    他這是被親娘調戲了?

    李夫人掩口輕笑,柔聲道:“妾觀郎君教先時不同,相貌愈發俊秀,只是人有些清減。”

    南康公主放開桓容,仔細打量幾眼,怒道,“那老奴幾番為難於你,我俱已得悉。庶子貪墨反倒不聞不問,只打一頓軍棍了事。臨陣怯敵不加處置,反言其有傷!處事如此不公,也不怕世人恥笑!”

    “阿母,我無事。”

    “清減到這般,如何沒事?”南康公主不信。

    “真無事。”桓容認真道,“阿父並非沒有處置阿兄,只因阿兄受了重傷,軍中醫者束手無策,方才下令隱瞞消息。”

    “哦?”

    南康公主來了興趣,連李夫人都現出幾分好奇。

    事情說來話長,從中截取會聽得模糊,桓容乾脆從頭開始講起。

    “當日,我率鹽瀆私兵抵達大營,被調入前鋒右軍……”

    桓容的講述很有條理,並且就事論事,沒有任何添油加醋。

    從他抵達營地,被桓熙為難,是如何借調兵令反戈一擊,使得桓熙降為隊主,挨了一場軍棍,再到北地遭遇旱災,糧道不通,大軍糧秣緊缺,又是如何就地尋糧,免除一場危機。

    最後,則是奉命上陣殺敵,生擒慕容沖,取得一場大勝。戰後大軍撤退,奉桓大司馬之命,親率兩千人殿後。

    “幸得發現賊寇詭計,及時發出警告,助大軍脫險,並擊殺千餘賊寇,取得大功一件。”

    事情實在太多,桓容只能挑選最主要的講。

    至於他是如何同雜胡做生意,又是如何挑撥對方和鮮卑為敵,卻是絕口不提,半點口風不露。

    “如此驚險,你竟說沒事!”

    聽到最後,南康公主柳眉倒豎,若非桓大司馬不在面前,肯定又會被寶劍抵住脖子。

    “我知你曾受傷,傷到了哪裡,快些給我看看,休要隱瞞!”

    桓容無奈,只能擼起衣袖,現出一條細長的傷口。

    傷口看著嚇人,橫過半條前臂,事實上並不深。塗上傷藥之後,幾日便結痂脫落,只留淺淺一道粉痕。

    “阿姊,我手中有兩瓶香膏,稍後給郎君用上。”

    看到桓容手臂上的傷痕,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倒吸一口涼氣,都是心疼不已。

    桓容忙說傷口已經痊癒,頂多留下一條淺疤,用不著再上藥。

    哪裡想到,聽到這番話,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更是神情大變,後者當即令婢僕去取藥,沉聲道:“絕不能讓郎君留疤!”

    “諾!”

    婢僕匆匆退下,桓容木然兩秒,默默放下衣袖。

    留疤什麼的,他當真不在意。

    可是親娘和阿姨都這樣……不就是香膏嗎,他抹就是。

    母子一番敘話,桓容捧著兩瓶香膏回房,洗去一路風塵,稍事休息,再同阿母吃一頓團圓飯。

    他離開之後,阿麥走進室內,將桓歆攔路之事盡數上稟。

    “當真是省心!”南康公主皺眉,“整日思量這些,哪裡像個郎君。”

    “有夫主在,三郎君是什麼性子,何須阿姊憂心。”李夫人合上香鼎,拂開垂落肩頭的一縷發,柔聲道。

    簡言之,桓歆是什麼樣,自有桓大司馬去操心。

    “我也曾想過,可事情沒法這麼簡單。”南康公主輕按眉心,疲憊道,“他已及冠,待那老奴歸來定會選官。以他的行事,早晚都會出亂子,我只怕瓜兒會被帶累。”

    要是像桓濟一樣留在姑孰,南康公主尚不會擔心。

    問題在於,以桓大司馬的意思,明顯要將桓歆留在建康!

    “如阿姊實在煩心,不妨擇幾個美婢跟隨,送三公子返回姑孰與二公子為伴。”

    李夫人笑容溫婉,出口之言卻十足驚心。

    她說的作伴可不是字面的意思,而是讓桓歆和桓濟一樣,徹底淪為廢人。

    既成廢人,如何在建康做官?

    即使他想,有桓濟為前例,桓大司馬絕不敢輕易冒險。

    這次北伐為何只帶桓熙?

    蓋因桓濟身殘之後,性情一日比一日暴虐,隔三差五就要發瘋。身邊的美婢狡童非死即傷,伺候的婢僕都是膽顫心驚,不久前還傳出擄掠良家子的醜聞。

    “暫時不可。”南康公主想都沒想,直接搖頭。

    一個桓濟可說是意外,再加上桓歆,難保那老奴不生警覺。有心追查下來,總會尋到些蛛絲馬跡。

    “阿妹不可如此犯險。”

    聽聞此言,李夫人臉頰微紅,嬌俏如二八少女。嬌柔的靠向榻前,小巧的下巴微抬,長發如瀑灑落,聲音婉轉,吐氣如蘭。

    “阿姊無需擔憂。”纖細的手指沿著長袖滑動,仿佛柳絮飄落湖面,又似微風拂過琴弦。

    “我既能做,自會收拾乾淨手尾。”

    南康公主握住她的手,仍是搖頭。

    李夫人的笑容愈發嫵媚,紅唇微啟,低聲道出:“好叫阿姊知曉,贈與夫主的香,我早已調好。”

    桓容回到居處,不及沐浴,突然想起一件要事,匆匆返回來。見房門緊閉,婢僕守在門前,明顯是旁人勿擾,不由得僵在原地。

    站在廊下,桓容很是糾結。

    他是該咳嗽一聲,提醒自己的存在,還是立刻轉身,知趣的悄悄離開?

    第九十四章 需要靜一靜

    桓容在廊下站了許久,終於決定識趣的走開。

    不料想,房門忽然從裡面開啟,李夫人自廂室走出,烏髮堆雲,長裙如彩雲浮動,蓮步輕移間,暖香徐徐流動,瞬間驅散冬日的寒風。

    見桓容站在廊下,李夫人微感訝異。

    “郎君可是來見殿下,為何不進去?”

    桓容拱手揖禮,尷尬的笑了笑。

    承認思想不夠純潔,不敢進去?

    果斷不能。

    大好青年,怎能如此之污。

    好在李夫人沒有多問,笑著頷首之後,緩步從廊下行過。

    清麗的背影逐漸遠去,撒曳裙擺如水波流經。

    冬日的陽光自廊間灑落,發間的金釵彩寶暈出炫目的光影,耳下珍珠輕輕搖動,珠玉串成的禁步互相撞擊,發出聲聲脆響。

    穿過廊下的風捲起輕紗,朦朧了嬌柔的倩影。

    花貌月顏,鬢影衣香,美得如夢似幻。

    李夫人離開後,桓容邁步走進廂室。

    南康公主正斜倚在一張矮榻上,手持一卷有些年月的竹簡,快速的展開瀏覽,似在查找什麼。

    桓容探頭看了兩眼,竹簡上的字體都是大篆,八成是漢之前的文獻。

    聽到聲響,南康公主抬頭,道:“瓜兒未去休息?”

    “阿母。”桓容正身揖禮,道:“兒有事同阿母商量。”

    “何事?”南康公主放下竹簡,讓桓容坐下,又令阿麥送上蜜水,道,“不能等到明日?”

    桓容搖搖頭,道:“是關於庾氏在建康的宅院。”

    南康公主恍然,這事的確不能拖。

    “庾希畏罪逃出建康,家產盡數抄沒。青溪里的宅院不歸族中,由太后和官家做主賞賜於你。你此次歸來,正好去青溪里走上一趟。”

    待蜜水送上,阿麥退到廊下,室內僅有母子二人。

    思及褚太后日前提出之事,南康公主皺了下眉,很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向尚不知曉的桓容,南康公主沉聲道:“宅院裡藏的金銀暫時未動,清點之後,共抄錄三卷,一卷送入台城,兩卷現在我手。待郗方回折返京口,可派人給他送去。”

    “沒有運出來?”桓容十分驚訝。

    “自然。”南康公主笑道,“等你看過記錄的冊子就能明白,這麼多的東西,無法一次運出青溪里。若是讓外人看見,難保不生出麻煩。”

    看不見也就罷了,若是大搖大擺的抬出來,少數高門之外,多數人都會紅眼。

    桓容明白,南康公主絕不是危言聳聽。

    建康的高門士族哪家簡單,要說沒發現宅院中的貓膩,壓根不可能。至今沒有傳出風聲,八成是顧忌郗刺使和褚太后。

    郗刺使鎮守京口,手握北府軍,自然不用多提。

    陽翟褚氏未列入頂級士族,早年也是能人輩出。

    褚太后的曾祖官至安東將軍,祖父曾任武昌太守,父親更是當朝名士,官拜衛將軍,在郗愔之前出任徐、兗二州刺使,同郗鑒交情匪淺。

    褚太后的母親出身陳郡謝氏,父親為豫章太守。論起當年才名,不比今日謝道韞,卻遠遠超出其他士族女郎。

    現如今,褚氏子弟不及先祖,家門日趨沒落,但舊友故交不乏能者,尤其是郗氏和謝氏,前者曾受褚氏提攜,後者更為褚氏姻親。

    由此來看,褚太后的背景不是一般二般的硬。加上她曾臨朝攝政,頗有賢名,朝中官員能將司馬奕當擺設,卻絕不敢小看退入後宮的太后。

    換做一年前,單是親戚關係就是一團亂麻,足夠讓桓容頭疼,未必能輕易理清這些。

    現如今,隨著一遍又一遍梳理,士族之間的關係脈絡逐漸清晰,一張複雜的大網逐漸展開,僅是窺探出冰山一角,就足夠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難怪挽留郗愔需要太后懿旨,不怪親娘提出,在庾府搜出的金銀要給太后一成。

    褚太后的重要,連初涉朝堂的桓容都能看得十分明白。

    如果郗愔一直鎮守京口,掌握住北府軍,謝氏在朝堂的分量不斷加重,褚氏未必沒有重起的一日。

    同樣的,只要褚太后仍在宮中,說出的話足夠有分量,二者對抗桓大司馬就更有底氣。

    至於天子司馬奕,就目前而言,真心只有做個吉祥物的份。

    不過從歷史進程來看,這個吉祥物他也做不久了。

    “阿母,我將在建康停留半月。”桓容斟酌片刻,道,“待兩位舍人抵達,我便往青溪里,將藏金分批運出。”

    南康公主點點頭,沒有細問如何操作,顯然對兒子很有信心。思索片刻,開口道:“另有一件事。”

    桓容抬起頭,見到親娘的表情,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你已是舞象之年,至今未曾定親。日前我入台城,太后曾透出聯姻之意。”

    啥?!

    想過多種可能,就是沒有想到,南康公主會提起他的婚事。

    換成後世,他尚在預防“早戀”的時間段,如今竟要考慮嫁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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