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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燈是幽州工坊制出,本為討親娘和阿姨歡心。只是當初忘記吩咐,燈上的圖樣未必合兩人心意。

    果不其然,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對美人圖很不感冒,反倒對繪有走獸和飛禽的愛不釋手。喜愛之餘,更命人前往幽州,特地定製新燈,在宮宴時掛了出去。

    各家夫人女郎入宮赴宴,看到這樣的彩燈,無不心生好奇。走近觀看,發現其中機關,更覺新意。知曉是工坊所出,制燈的材料可以指定,歸家後就列成單子,命人火速送往幽州。

    琉璃、美玉、琥珀、珊瑚、瑪瑙、彩寶、珍珠、翡翠……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正經詮釋出“買買買”的真諦。

    各家家主知曉情況,反應各不相同。

    有的壓根沒放在心上,淡然一笑再沒過問,不過些許金銀彩寶,九牛一毛,壓根不值得放在心上。有的看過彩燈圖樣,覺得十分有趣,親手為家中女眷繪製圖樣,題字留詩。

    王獻之正巧回家探親,話沒說兩句,溫存更加沒有,直接被夫人拉進書房,鋪開帛布,意圖昭然。

    半個時辰後,郗道茂捧著帛卷滿意離開,往烏衣巷和謝道韞交流,彼此互通有無。

    王獻之伏案悲催,和已經啟蒙的兒子大眼瞪小眼。

    好不容易歸家,本想和夫人一敘衷腸,溫存些許。結果卻好,夫人壓根沒這想法,開口彩燈閉口字畫,夫君壓根沒心思搭理。

    他甚至懷疑,如果自己沒有這筆字,連說幾句話的待遇都不會有。

    “阿父。”王靜之看著親爹,俊秀的小臉滿是同情,“阿母時常如此,習慣就好。”

    王獻之:“……”

    “阿父難得歸家,可能為兒講一講西域風光?”王靜之大眼放光,眼睫毛呼扇呼扇,表情中滿是期待。

    看著縮小版的自己,王獻之終於笑了。

    反正嚴父的形象已經不剩多少,乾脆更加放鬆,讓王靜之坐到身邊,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遞給兒子,口中道:“此乃吐谷渾所鑄,傳為前代吐谷渾王所用。為父贈與你,待你學有所成,為父定當奏請天子,許你選官出仕。屆時,你可親眼一觀西域風光。”

    能得大君禮物,王靜之自然高興。

    不過,小郎君懷疑的看向親爹,大君是不是忘了,他尚不到外傅之年,何言選官出仕?這個時候說這些,是否太早了點?

    “不早。”王獻之笑道,“古有甘羅十二為相,今有袁氏子峰元服拜爵。我知你同謝家郎君交好,詩書禮儀不相上下,何不在兵法謀略上分個高下?”

    王靜之很是詫異。

    “阿父是說謝家幾位兄長?”

    “自然。”王獻之笑道。

    “……”王靜之默然無語。

    大君果然記性不佳。

    謝家幾位兄長中,最大的比他足足大了七歲!

    這能放在一起比嗎?

    即使年少聰慧,智力相當,力氣的差距如何彌補?

    總不能讓他向書院裡幾個兵家子出身的郎君學習,懂事起就嚮往著胸口碎大石,雙臂掄鐵錘吧?

    那會死人的!

    不提王小郎君如何鬱悶,也不提王獻之立下拼兒子的志願,隨著彩燈由宮內傳出宮外,建康逐漸興起一股風cháo,先是士族,隨後是庶人,連定居城內的胡人都紛起仿效,爭相在家中掛起幾盞彩燈。

    知曉情況後,桓容十分懷疑,後世的燈會是否會提前出現。

    只不過,後世的燈會是在正月,如今卻有往三、四月靠攏的痕跡。

    煩惱數日,桓容漸漸想通,歷史的發展總有規矩,與其在這裡鬧心,不如靜觀其變。說不定擔心的事根本不會發生。

    即便發生也沒關係。

    大不了直接下旨,在正月另辦一場燈會。

    見識過燈會的熱鬧,知曉其中好處,無論士族高門還是尋常百姓,想必都會舉雙手贊成,不會出言反對。

    彩燈風cháo從建康向外輻she,很快遍及附近各州,連臨近的徐州和豫州都受到影響,出現一批專門制燈的匠人。

    青州和并州等地,因天災連連又遇兵事,商人往來市貨,多運送糧食、藥材和布匹,類似彩燈一類的精巧貨物極其少見。

    此番船隊北上,掛出南地匠人靜心製作的彩燈,自然引來不少關注。

    即便不是出自本意,但能做成幾筆生意,開拓新的商品銷路,對桓容來說絕對不虧,反而能大賺特賺。

    接下來數日,桓容和秦璟夜夜促膝長談,張廉和賈秉郗超日日唇槍舌劍。

    唐公洛派人送來消息,如能保青州百姓平安,他願臣服桓容,誓死效忠。

    “玄愔以為如何?”商定所有條目,確定彼此間的利益劃分,桓容看向秦璟。

    “陛下寬宏,璟以為甚好。”

    兩位大佬點頭,負責談判的張廉和賈秉等都是面露笑容,不見之前的風霜雪雨,彼此把臂言歡,無比的情真意切。

    不知曉內情的人看到,絕對會以為雙方是摯交好友,說不定還有過命的交情。

    事情談妥,秦璟收到夏侯岩送來的消息,心知不能久留,很快向桓容告辭離去。

    為送秦璟,桓容終於能走下商船,卻沒有太多的興奮。

    站在碼頭上,目送秦璟一行走遠,看著熙熙攘攘的坊市,想到接下來的計劃,桓容深吸一口氣,未做太久停留,轉身回船。

    行動間,長袖被風鼓起,衣擺颯颯作響。

    蒼鷹振翅而起,驚飛覓食的海鳥。

    驚濤拍岸,滾滾波濤中,兩隻海豚飛躍而起,濺起白色的浪花,眨眼消失無蹤。

    桓容立在船頭,雙手握緊船舷。和剛來時一樣的位置,一樣的動作,心境卻已截然不同。

    “玄愔,保重。”

    海風席捲,帶走他的聲音,在晴空下不斷飄遠。

    秦璟似有所覺,猛地拉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響亮的嘶鳴。

    “殿下?”

    “無事。”

    佇立片刻,秦璟再次揚鞭。

    三百騎兵飛馳而去,身後只留煙塵滾滾。

    太元六年,七月

    秦璟率大軍襲青州。沿途郡縣得唐公洛密令,主動開城門,迎大軍入城。

    至樂安郡,大軍忽遇百姓阻路,為首者乃當地名宿,當面呈送血書,請秦璟代送長安。

    “仆等別無他求,只求官家能留唐公性命!”

    秦璟下令紮營,接下血書,並寫成上表,命甲士快馬加鞭趕往長安。

    秦策接到表書,見秦璟為唐公洛求情,明指朝廷不公,暗示如執意要取唐公洛人頭,則青、並、幽三州民心盡失。

    “荒謬!”

    秦策大怒,當殿擲出表書,連帶血書一同落地。

    群臣屏息凝氣,都沒有出聲。

    “傳朕旨意,叛亂之人罪不容恕!令琅琊王即刻發兵……”

    不等秦策將話說完,殿外突起一陣喧譁,繼而是隆隆的鼓聲。

    本是晴空如洗,萬里無雲,沒有任何預兆,剎那間黑暗降臨。

    有殿前衛高聲稟報:“天龍食日!”

    “什麼?!”

    群臣大驚,目光齊刷刷的看向秦策。

    官家剛要下旨,即有異象發生,莫非是上天示警?

    青州海港,眾人見此天象,都是心生驚訝。

    市貨的商人紛紛走避,凶漢們袒露上身,大力敲擊盾牌,口中發出雄渾的喝聲。

    桓容坐在船艙里,想到計劃的每一個步驟,不由得心生詫異:算一算日子,秦璟的表書該送到長安。這個時候發生日食,莫非老天都在幫他?

    第二百九十章 事成

    日食向來被視為大凶之兆。

    自漢末以來,近兩百年間, 始終天災人禍不斷。

    太和五年天龍食日, 不久司馬奕被廢, 成為兩晉歷史上第一個被廢的天子。

    同年,南北兩地皆生大災, 糧食歉收,朝廷賑濟不及,使得盜匪四起, 餓殍遍野。無論建康、長安還是鄴城, 日子都不好過。

    秦策登基以來, 北方幾乎沒有一年風調雨順。

    旱災蝗災頻發,糧食連年歉收乃至絕收, 鼓勵開荒的政策成了擺設。哪怕有土地, 種不出糧食, 或是種後沒有收成, 對百姓來說都是白搭。

    太元六年七月,時隔數年, 天龍食日又生, 民間流言紛起來。

    聯繫到今年來的天災人禍, 秦策的名聲再度一落千丈, 長安朝廷眾人都未能倖免。秦璟秦玓等也被連帶, 只是沒等流言成風,已被長安和青州的消息壓下,終不成氣候。

    各種流言夾雜, 到最後,人們的關注點仍在秦策身上。

    朝廷文武心懷忐忑,實在是日食發生得時機太巧,難免會產生聯想。

    時人信奉仙家神鬼,豪強官員亦不猛免俗。

    為自身安全考量,之前不敢出言之人,此時紛紛上奏,請秦策網開一面,饒唐公洛一條性命。同時,為洗刷天子無德、殘暴之名,當嚴查唐氏全族被害、祠堂被焚之事。

    簡言之,流言成風,不能視而不見。然堵不如殊,莫如承認之前過錯,方能試著挽回民心。

    慘案已經發生,秦策身為一國天子,根本脫不開干係。想要挽救名聲,只能將犯事的人推出去,使叛軍的怒火有個發泄渠道。

    如此行事,可以光明正大推說,上天固然降下懲戒,卻非全部針對天子,更多是警告幾姓豪強,讓憤怒的對象就此轉移。

    上表之人越來越多,其中,有真心想救唐公洛一命的,也有渾水摸魚隨大流的。藉機煽風點火,想要報私仇者同樣不少。

    隨著幾方同時發力,長安朝廷形成一個聲音:唐公洛不能殺!

    秦策每日上朝,不管願不願意,事情都要議上一回。

    大勢之下,他想獨斷專行絕不可能。若強行下旨,命秦璟發兵青州,取唐公洛及從者人頭,必會擔上暴君之名,民心喪失殆盡。

    然而,讓他就此鬆口,秦策又不甘心。

    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唐公洛起兵造反是事實。

    如果不加以懲處,是不是會意味著,只要情有可原,造反的人都不會腦袋搬家?

    再遇上野心之輩該怎麼辦?

    這對統治者來說是大忌!

    就在秦策猶豫不定時,一封書信送抵長安。

    看到信中內容,秦策滿臉陰沉,眉心皺得能夾死蒼蠅。

    原來,朝廷猶豫期間,唐公洛已交出占據的城池,率心腹和部曲趕往長廣郡。

    因做過喬裝改扮,又有百姓掩護,平叛大軍竟然沒能發現。直到他公開露面,秦璟方才寫成書信,身在長安的秦策才得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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