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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桓容許可,秦雷等人輪番下場。

    大喝聲中,校場中的氣氛更為熱烈。不只前鋒左軍,連稍遠些的營盤都聽到喧嚷,陸續派人前來探尋,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是發現了胡人探子?

    秦璟留在武車內,正翻開一卷竹簡,忽見蒼鷹從半空落下,腳爪中抓著一隻竹管,顫顫巍巍,隨時可能掉在地上。

    “定然是阿岩。”

    秦璟輕笑一聲,彎腰走出車廂,單臂一撐躍下車轅,將狼皮護腕套上右臂,接住飛落的蒼鷹,抓住險些落地的竹管。

    噍——

    蒼鷹叫了一聲,蹭了蹭秦璟,仿佛在訴說委屈。

    撫過蒼鷹背羽,秦璟展開絹布,仔細看過兩眼,立即喚來健仆,命其往校場尋桓容。

    “告知桓校尉,牛羊已經運到,請劉將軍一同出營。”

    “諾!”

    距枋頭十餘里,一條乾涸的河床邊,秦玦和秦玸下令隊伍稍停,休整一刻之後再繼續前行。

    為行路方便,兄弟倆均著窄袖胡服,長弓和箭袋搭在馬背上,一模一樣的身高面容,格外引人注目。

    “阿嵐,你不覺得奇怪?”

    “奇怪?”

    “你我一路行來,武鄉、上黨都有蝗災,廣平更是飛蝗成群,我本以為鄴城也會如此。可你看看,此處距枋頭不到二十里,同樣天旱,卻無蝗災跡象,如何不奇怪?”

    秦玦遙指河床兩岸,除了成排的深坑,連只飛蝗的影子都不見。

    秦玸眉頭緊鎖,躍身下馬,查看密布在河岸旁的坑洞,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阿岩,這些是人為。”秦玸沉思片刻,道,“飛蝗多生於河岸田頭,如有人發現飛蝗藏身之處,提前挖掘,倒能解釋現下情形。”

    “有理。”秦玦走過來,和秦玸並肩而立,“我想不明白的是,這是誰做的。”

    慕容鮮卑火燒眉毛,壓根不會有心思挖地。

    晉軍?更說不通。

    他們是來攻打鄴城,不是來幫著對方治理蝗災!

    兄弟倆互看一眼,想出幾種可能,又陸續推翻,絞盡腦汁,最終仍是滿心疑問。

    “見過阿兄,或許就能明白。”

    與此同時,一隊鮮卑騎兵懷揣慕容評密信,倍日並行,抵達慕容垂盤踞的豫州。

    騎兵入城之後,立即被帶到慕容垂帳前,因日夜兼程,趕路趕得急,此刻已經口乾得說不出話。

    慕容垂皺眉,令人倒來幾碗清水,騎兵飲下滿碗,喉嚨不再乾澀,方才沙啞出聲。

    “殿下,鄴城危急,晉軍距城池不到百里,隨時可能城破。城內兵力不足,氐人趁火打劫,要求送去質子並割地才肯借兵。”

    “什麼?!”慕容垂勃然大怒,“陛下和太后如何說?”

    “陛下整日飲酒,已半月不上朝會。”騎兵艱難道,“太后因清河公主被送往長安,已然憂思成疾,病在宮中,將朝事托於太傅。”

    慕容暐飲酒作樂不理朝政,慕容垂相信。

    可足渾氏因愛女被送去長安生病,慕容垂一百個不信。

    他了解那個女人,為了權利,她可以不顧一切。說她和慕容評爭權失敗被軟禁在宮中,反倒合情合理,更加可信。

    慕容垂心思急轉,作勢一番大怒,瞞過送信的騎兵,令其呈上書信,從頭至尾通讀一遍,竟是愣在當場。

    率兵救鄴城,便將荊州豫州一併劃做他的封地?

    慕容評怎麼會如此“大方”,背後打的什麼主意?

    “此乃太傅之意?”

    “回殿下,太傅言,如殿下肯出兵,必將上表國主,封殿下為大司馬!”

    大司馬?

    慕容垂暗地冷笑,如此看來,慕容評是真急了。

    送信的騎士被帶下去休息,慕容垂立即升帳,召手下謀士將官共議此事。

    “殿下,恐其中有詐!”虎賁中郎將染干津道。

    “慕容評老謀深算,此番許殿下兩州,必定藏著算計。”

    “殿下,信中只言氐人不滿足於金銀綢緞,以出兵為條件逼朝廷割土,卻未言朝廷是否答應。如果答應,割讓的又是哪裡?”一名漢人謀士沉聲道。

    此言一出,帳中頓時一片寂靜。

    “不可能!”一名鮮卑將官拍案而起,“如果那老賊答應割土,豈會許下兩州請殿下出兵?”

    “此言雖有理,但,”謀士神情凝重,並不理會吹鬍子瞪眼的鮮卑將官,繼續道,“仆擔心朝廷已同氐人達成默契,許殿下兩州,請出豫州守軍,不外是為壓制晉兵,遏制氐人。”

    謀士的話在眾人耳邊迴響,於慕容垂而言,更如重錘砸下。

    “殿下駐兵豫州,實際已為豫州之主。荊州雖為乞伏鮮卑所踞,但其遠道而來,本就沒有根基。兼其部落被滅,動手之人是誰尚未查清,殿下如要爭奪,實非難事。”

    “仆憂心者實為氐人。”

    “氐人?”

    “然。”謀士點頭道,“如朝廷許氐人土地,且選在荊、豫之地,再將兩州封與殿下,哪怕能擊退晉兵,殿下怕也難得安穩。”

    到時候,慕容垂讓是不讓?

    如果讓,恐再無立足之地。如果不讓,豫州的兩三萬騎兵步卒都要搭進去,最後得利的仍是慕容評!

    謀士話沒說完,染干津等已是怒髮衝冠。

    “老賊好膽!”

    慕容垂面沉似水,如果慕容評當面,定會被他一刀砍死,親手剁成肉泥。

    “殿下,不能出兵!”

    “殿下,絕不能中老賊計策!”

    慕容評舉起右臂,攔住眾人,深吸一口氣,道:“出兵!”

    “殿下!”

    “信中有言,如殿下不出兵,朝廷有意退回鮮卑祖先之地。”漢人謀士再次開口,“如殿下公開拒絕,無論能不能擊退晉兵,都將落人口實,予人把柄。”

    “這樣豈不是……”

    眾人氣得眼睛通紅,卻是毫無辦法。

    “出兵。”慕容垂沉聲道,“點兵一萬五千,隨我出征鄴城!”

    慕容評的算計固然毒辣,何嘗不是給他機會?

    “嘉州。”

    “仆在。”漢人謀士拱手道。

    “代我執筆,回信太傅,我將率兵趕往鄴城,並言危難當頭,當不以出身選拔人才,推薦司徒左長史申胤、尚書郎悉羅騰、黃門侍郎封孚、虎賁中郎將染干津參與軍事。大軍抵達鄴城,軍令皆出大帳,朝廷不得干預!”

    謀士應諾,心中已然有了腹稿。

    議事結束,眾將陸續離開大帳,各自調兵安排。

    慕容垂喚來部曲,道:“請中山王來見。”

    部曲領命退下,不到盞茶的功夫,慕容沖走進帳內,神情緊繃,半點不見平日的驕傲。

    “叔父。”

    “怎麼,還怪我把你關起來?”

    “沖不敢。”慕容沖乾巴巴的回道。

    慕容垂嘆息一聲,道:“非是我心狠,不讓你回鄴城,而是慕容評不安好心,如果你回去,必定會被送去長安。”

    “我寧願和阿姊一起!”

    “住口!”慕容垂攔住慕容沖的話,道,“你是鮮卑皇子,豈能受此屈辱!”

    “可阿姊她……”慕容沖眼圈通紅,雙拳緊握,“總有一日,我要屠盡氐人!”

    “鳳皇,”慕容垂沉聲道,“我將率兵奔赴鄴城,你隨軍同行。”

    “叔父?”

    “切記,留在軍中,未得我命,不可離開軍營半步,即便太后傳召也不能入宮!”

    “……諾。”

    慕容垂調兵遣將,一萬五千將兵離開豫州,浩浩蕩蕩趕往鄴城。

    晉軍和氐人幾乎同時得到消息,桓大司馬連發三份軍令,要求袁真儘快鑿通石門。氐人沒有太大的反應,仍然按照約定出兵。有慕容評的密信在手,不愁對方賴帳。

    以為事情順利,苻堅將清河公主收入宮中,新鮮過幾日,又惦記起慕容鮮卑的“鳳皇兒”。

    對國主這個毛病,王猛無心再勸。

    反正燕國早晚被滅,不過一個滅國的皇子,隨國主之意也沒什麼大不了。

    戰局兜兜轉轉,又開始向原有的軌跡傾斜。

    有了桓容這個變數,晉軍的軍糧還算充足。然而,是否能和慕容垂戰個旗鼓相當,撐到袁真鑿開石門,仍舊是個未知數。

    建康城

    夜深時分,幾條黑影避開巡街府軍,潛入青溪里。

    守株待兔的桓府健仆立即警覺,跟蹤黑影到庾府門外,確認對方翻牆而入,當即心生喜意,守了將近兩月,天天餵蚊子,總算是有了收穫!

    “你立刻帶人去碼頭,看緊送這些人來的商船。其他人和我在這裡守著,凡是今夜進去的人,一個也別想跑!”

    “諾!”

    第八十章 驚變

    庾氏獲罪,庾倩庾柔問斬,庾希逃出建康,青溪里的庾氏大宅一片蕭索。

    不過幾月,宅內奴僕盡散,院中廊下遍生荒糙,偶爾有幾聲蟲鳴,在夜色中顯出幾分詭異色彩。

    健仆分散開守住府門院牆,凡能進出之地都有兩三人把守,務求不放走一個入府之人。

    “看好了!”為首的健仆身材高大,一身腱子肉,雙目精光四she,“如放走一個,自去領罰十鞭!”

    眾人不敢懈怠,打起十萬分精神,抱定主意,入府之人一旦現身,必會一擁而上將其拿下。

    庾府內,七八名身穿短袍,腰佩短匕的男子越過廊下,湊到一處,取出一張羊皮細觀。

    為免引來注意,幾人不敢點燃火把,僅能以火摺子照亮。

    “是在後宅。”

    庾府建於永嘉年間,是在一座舊宅的基礎上翻修擴建而成。

    據悉,舊宅的所有者曾為吳國官員,祖孫三代效忠孫氏。天紀四年,孫吳亡於西晉,宅院之主不願投降,飲下毒酒以身殉國,妻妾子女隨殉,自此絕戶斷丁。

    隨時光流逝,繁華的庭院變得荒蕪,漸漸掩埋於荒糙枯木之間。

    後經西晉八王之亂,北地士族隨元帝過江,在南地建立政權。庾琛被征會稽太守,後升丞相軍諮祭酒,舉家遷入建康。

    彼時,已有皇族宗室在青溪里大興土木,建造房屋豪宅。庾琛憑藉外戚身份,請來術士,擇定這處舊宅,耗費數年時間,花費千金,方建成今日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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