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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容不以為意,笑道:“今日不下,他日也要拿下,不過時間早晚罷了。”

    鄭主簿愕然抬頭,甚至忘記擔憂,愣愣的看向桓容。

    “武都既下,楊賊同長安斷絕聯繫,已為瓮中之鱉。留下幾日,不過是讓長安多擔憂幾日,無暇他顧。”

    桓容一邊說,一邊挑起長眉,似笑非笑的看向鄭主簿。

    “孟山以為如何?”

    咕咚。

    鄭主簿咽了口口水,震驚之情幾乎壓都壓不住。

    以桓容的口風推斷,他想要的絕不僅是仇池,怕是長安都在計劃之中。

    但是,可能嗎?

    遲疑數息,鄭主簿謹慎道:“使君乃蓋世之才,必能如願以償。”

    “是嗎?”桓容反問一句,見鄭主簿又變了臉色,放緩口氣,“孟山誠心投效,容自會信守承諾。此地太守隨楊賊西逃,容欲向朝廷請旨,選孟山為郡太守。在此之前,孟山仍為主簿,暫理郡中諸事,未知意下如何?”

    一個餡餅從天而降,鄭主簿愣在當場。

    “孟山可願?”

    “仆、仆謝明公賞識,必盡心竭力報效明公!”

    由使君變為明公,絕不僅是稱呼改變,更代表鄭主簿的立場和態度。

    如果之前只是無奈投靠,現如今,則是為報桓容知遇之恩,決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桓容笑著頷首,繼續道:“楊賊將至仇池,容需儘快拔營。為安定治所,留兩百州兵於成縣,孟山如有為難,可立即派人報知於我。”

    “諾!”

    “另外,勞煩孟山派人清查縣內,將城內及附近漢胡分重錄籍貫,分類造冊。”

    “明公放心,仆出身武都,家族紮根於此,此事無需多時就能辦好。”說到這裡,鄭主簿話鋒一轉,道,“仆有兩子,雖不好讀書,卻有一身不錯的騎she本事。如明公不棄,請許其入州兵為一士卒,為明公衝鋒陷陣。”

    此舉貌似“求出身”,實則是“送子為質”。

    既決心投靠桓容,該有的表示絕不能少。

    鄭氏不被南方士族承認,卻也算是一方豪強,要不然,也不會以漢人的身份被氐人重用。

    桓容看一眼賈秉,後者不著痕跡的點頭。

    鄭主簿主動送子入州兵,是為讓雙方安心,桓容自然要將人收下。有能力就用,實在沒能力,隨便授給閒職養著就是。

    主意既定,桓容接受鄭主簿所請,征鄭氏郎君入州兵。

    “謝明公!”

    鄭主簿再次行禮,臉色仍有些白,人卻已投袂而起,同先前的戰戰兢兢大為不同。

    就在桓容忙著追擊楊安時,遠在梁州的楊廣卻迎來一個意外的客人。

    看著坐在客室中,做商人打扮的文士,楊廣不禁皺眉,握緊腰間佩劍。

    文士不以為意,放下漆盞,笑道:“數月不見,郎君別來無恙?”

    嘡啷一聲,寶劍當場出鞘,劍鋒架在文士頸間。

    “休以為我不會殺你!”

    文士淡定自若,仿佛脖子沒有被寶劍抵住,仍是笑道:“郎君如要殺我,就不會瞞著楊使君接我入府。”

    楊廣不言,眉間皺緊。

    “仆知公子處境艱難,此番前來,是為郎君指一條坦途。”

    “笑話!”楊廣厲聲道,“我父乃梁州刺使,此番有擊退氐賊之功,我有什麼艱難?”

    文士笑而不語,似看出楊廣外強中乾。

    過了許久,直到劍鋒逼近喉嚨,文士方才開口道:“郎君何必自欺欺人?這梁州城早晚要落到桓敬道手裡,屆時別說是郎君,便是楊使君都將無處安身。”

    不等楊廣出言反駁,文士繼續道:“王丞相有言,如郎君能辦成此事,他日北投,必向國主保舉郎君。屆時,郎君既能出得惡氣,又能升官封爵,何樂不為?”

    定定的看了文士片刻,楊廣突然移開寶劍。

    “說吧,王猛究竟要我做什麼?”

    文士笑了,細長的眸子閃過精光,活似吐著信子的毒蛇。

    第一百九十四章 計中計

    “殺了桓敬道。”

    五個字在耳邊迴響,楊廣瞬間表情陰沉,緊緊盯著謀士,眉間擰出川字,久久不發一語。

    “怎麼,郎君還有顧慮?”文士道。

    “顧慮?何止是顧慮!”

    楊廣連聲冷笑,回身坐到文士對面,一字一句道:“呂延,你莫要仗著有幾分才幹,跟著王景略學過幾天兵法,就以為天下人都是傻子,能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

    “郎君何出此言?”被當面譏諷,呂延絲毫不以為意,更沒有半點怒氣,依舊面上帶笑,語氣沒有任何變化。

    “何出此言?”

    楊廣猛地握拳捶在地上,似一頭凶狼般盯著呂延,惡狠狠道:“殺了桓敬道?說起來倒是輕巧!不提如何下手,單是我殺了他後是何下場,能不能平安走出梁州城都未必可知!什麼封爵,什麼拜官,不過都是笑話!”

    人死了,要官爵何用?

    “郎君誤會了。”呂延嘆息一聲,解釋道,“王丞相視郎君為英雄,實是誠心招攬,豈會讓郎君白白送死。”

    “哦?”楊廣滿臉不信,手又按在劍柄之上,陰沉的盯著呂延,道,“開口就要我殺了桓敬道,不是白白送死又是什麼?”

    “王景略倒是打得好主意,我殺了桓敬道,再被幽州兵斬殺,梁州城必生大亂,甚至波及荊州、江當地。倒時,他自可以調兵遣將,趁亂揮師南下,一舉拿下樑州,甚至攻入荊州!”

    “呂延,我固然沒有大才,卻也不是三歲小兒!”

    呂延連連搖頭,想要開口邊界,卻找不到插言的機會。

    楊廣越說越氣,額頭鼓起青筋,怒道:“我方才說莫要當天下都是傻子!如今桓敬道帶兵在外,隨時可能攻下仇池,縱然不下,亦有數縣可納入梁州。屆時,幽州兵擋在城外,我如何能逃得出去?!”

    “你們分明是想借刀殺人,再舉石斷刀,一石二鳥!”

    “郎君,聽我一言可好?”呂延收起笑容,正色道,“事情絕非郎君所想,實是誤會。”

    “當真是誤會?”楊廣滿面譏嘲,硬聲道,“讓我殺桓敬道,明擺著氐兵將敗。你們對付不了幽州兵,就試圖誘我做替死鬼,休想!“

    “郎君,此言過了。”呂延搖頭道。

    “過了?怎麼叫過了?”楊廣繼續冷笑,嘡啷一聲寶劍出鞘,二度架在呂延的脖子上,陰沉道,“呂延,王景略真是算無遺漏,可能算到你將如何?”

    “郎君何意?”

    “如果我拿下你,交給桓敬道,是否是大功一件?”楊廣滿面譏諷,道,“氐賊太尉呂婆樓之子,怎麼說也值得千兩黃金,看在這件大功,說不定家君仍能穩坐梁州刺使,我也可為一地太守。”

    呂延的神情終於變了,和楊廣對視片刻,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楊廣點明他的身份,未必是真想將他當場拿下,或許只是在討價還價,為自己爭得更多好處。如若不然,現下就該有虎賁破門而入,將他五花大綁送到楊亮面前。

    腦中轉過幾個來回,呂延忽然放鬆表情,笑道:“郎君何必試探於我?無妨告訴郎君,既請郎君動手,自會安排下接應,事成之後亦有替罪之人。郎君稍作準備,既能從容出城。”

    “哦?”楊廣手下用力,劍鋒壓住呂延的頸側,只要再向前一點,就能劃開他的脖子,血濺當場。

    “你是說,梁州城內埋有探子?”

    呂延點頭。

    此事沒什麼可隱瞞。

    天下生亂已久,各族政權交替登場。永嘉之亂後,西晉滅亡,東晉偏安南地,仍被視為正統。氐主有一統天下之志,派人刺探情報甚至蟄伏下來,實是不足為奇。

    相比之下,臨近的秦氏自秦末傳承,潛伏於各地的力量更不容小覷。

    王猛曾言,想要統一天下,必先統一北方;而欲統一北方,慕容鮮卑和秦氏塢堡必當掃除!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慕容鮮卑一夕被滅,卻不是滅亡在苻堅手裡,而是敗給了秦策。

    作為氐秦最主要的敵人之一,秦氏塢堡趁機做大,秦策稱王,接收慕容鮮卑留下的地盤和人口,疆域和實力眨眼超過氐秦。

    如果苻堅拿下張涼,統一西域,雙方或能勢均力敵。

    奈何自太和五年以來,朝中諸事不順,氐秦邊境烽火連連,幾無寧日。

    柔然諸部先後興兵,秦策從東逐層逼近蠶食,什翼犍據姑臧自立,王猛之前的努力盡數付之流水。

    一樁樁一件件加起來,雄才大略如苻堅、足智多謀如王猛也是焦頭爛額。

    現如今,朔方侯病逝,朝廷第一時間調兵,就為安穩邊境,防備匈奴進犯。萬萬沒想到的是,匈奴尚未發兵,秦璟卻率鮮卑騎兵殺到。

    兩月間連陷數地,且不據城池,只一味的放火殺人,比胡人還要兇狠。

    死在秦璟手裡的氐人不到一萬也有幾千,凶名之盛令人膽寒。

    每每狼煙升起,臨近的守將不是第一時間派出援軍,而是立刻召還巡視的騎兵,緊閉城門,嚴防死守,生怕一個不留神,自己就成了秦璟的槍下亡魂。

    長安得到急報,秦璟的隊伍已壯大至五千人。

    除了隨他出昌黎的鮮卑騎兵,中途加入羌、氐、匈奴和敕勒,一路燒殺劫掠,北地的氐人日不安穩、夜不能寐,部落之中,提起秦璟的名字都能止小兒夜啼。

    長安欲派援軍,各部首領卻是推三阻四,紛紛找藉口推脫,誰也不想帶著部民往邊境送死。

    逼急了,乾脆叫嚷著要帶兵出走,苻堅狠心殺了兩個,非但沒能成功威懾,反而引來更大反彈。

    正焦急時,王猛拖著病體站了出來,一番曉以大義,言明厲害關係,更對叫嚷得最歡的首領和將明言:“秦策在東,其子襲北,如放任不管,鄴城之鑑不遠!”

    覆巢之下無完卵。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如今想著保存實力,他日同樣要面對秦氏大軍。到那時,秦氏實力必定遠超今日。

    “短短兩月,秦玄愔擾得邊境不得安寧,手下騎兵增至五千,諸公難道不明白,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王猛一番話落,眾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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