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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作廖少爺的公子哥出口之後就知道自己是失了言,此時也驚了些汗出來,閉了嘴巴坐在那兒悶悶地喝起酒來。
見這位少爺不再說話了,友人才一屁股坐回去抹了抹頭上驚出來的汗:“……現在坐在台子上的那個,人稱‘杜少’,也算是經常在這場子裡轉悠的了;他自己雖然沒多大能耐,可耐不住人家有個好親戚啊。——人家那親戚,也就是他一個遠方堂哥,那可是——”
話音到這兒弱了下來,片刻後友人才壓低了聲音繼續道,“那可是封公館裡那一位的手下干將,就為著他這一重關係,在這十里洋場就能攥著一個地下賭/場,他——”
話說到一般戛然而止,廖少爺奇怪地看向友人,卻見友人給他使了一個眼色就裝作低頭喝酒了。
那位廖少爺側過頭去一看,只見剛才還坐在那高台上的男人,此時已經帶著笑面往外迎去——
門口站著一位年約五六十的老人和兩個護在後面的黑衣男子。
杜岳還沒走到門口就笑呵呵地開了口:“陳老爺大駕光臨,是賞臉了,您這邊請——”
陳偉棟也不客氣,看晚輩兒似的那麼一點頭,就順著杜岳的意思往那高台去了。
杜岳在陳偉棟的身後,臉色微微冷了下來……這陳偉棟還真是把自己當爺了,就算當初他在孫總統手下做過那麼一段時間的軍師,那也是老早以前的事了,現今不過就是個在卞都頤養天年——說不好聽點兒就是混吃等死的老頭,也不知道他堂哥幹嘛要叫他把這位爺請過來……按說他哥雖然如今不知道什麼原因退下來了,但當初也是在南方政/府做過一段時間的大軍官的,怎麼還要去巴結這個沒什麼用了的老頭……
也幸虧他堂哥說了,他負責把人請來就行,自然有別人陪著,不然……
杜岳狠狠地瞟了那陳偉棟的背影一眼,側身看了看還跟在自己身旁的胡蝶兒:“去,把陳老爺伺候高興了,自然有你的好處。”
胡蝶兒到底是風月場裡過慣了的,雖然因著眾人的捧好心氣高了些,心下對那老頭有些不屑,可這會兒也拎得清自己的身份——不知道多少人覬覦著她這個頭牌的位子呢——討好這些主子的事兒,一件她也不能落下了。
杜岳自己也快趕了幾步跟上去,在已經坐下了的陳偉棟面前笑了笑:“陳老爺,小子自然是沒有跟您同桌兒的資格,您先稍坐一會兒,我們話事兒的那位在路上呢,等會兒就到。”
說完,他給身旁的胡蝶兒使了個眼色。
胡蝶兒勾著抹了口紅的嘴唇笑膩膩地坐下去:“陳老爺,蝶兒先陪您喝一杯——您可別嫌棄。”
這最後一句自然是玩笑著加上去,整個卞都誰不知道“夜色”的頭牌的美名在外?
只是胡蝶兒沒想到,自己話音剛落,那位微微笑著的陳老爺就瞥了自己一眼——雖不明顯,但眼裡那點兒厭惡胡蝶兒自然是看得出來的。
胡蝶兒的笑容一僵。
杜岳自己也皺了眉,暗自呸了一聲……很久以前就有人說這陳偉棟是個喜歡玩年輕些的男孩兒的老色鬼……難不成還真看不上這胡蝶兒?
杜岳皺著眉開始在舞廳里轉圈兒打量——
……可都這個時候了,讓他去哪兒找個——
杜岳愣住了,表情都有些滯然。
原因無他,就是此刻“夜色”的門口突然走進來了一位年輕人,吸引了一眾的目光,包括杜岳自己——
進來的那一位穿著件兒駝色的大衣,一頭長髮簡簡單單地紮起來順滑地垂在身後,看身量約莫也就二十幾歲的模樣,只是那人自顧褪去了外套摘掉了黑色的風帽,露出來的一張臉蛋和一副弧度漂亮的身材,著實是讓一眾人看呆了眼。
單看那張漂亮到近乎精緻的面龐,眉眼輕挑起來便是似有若無的風/情,白皙修長的指尖還抵著黑色風帽,反差的顏色讓那削蔥根似的手更像是白玉雕出來的。
年輕人邁著步子,閒適又帶點兒說不出的慵懶,大衣挽在臂彎里,露出來的白色高領毛衣在偏暗的光線里凸顯出清瘦的腰身,包裹了一雙長腿的黑色長褲頗有些少見和異於常人,卻莫名地讓一些人忍不住地咽了聲口水。
一眾肆無忌憚的目光打量著這個走進來的年輕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種呆滯和垂涎,年輕人嫣紅的薄唇微微一扯,挑起些似笑非笑的弧度。
此時,他已然走到了高台前,向來喧鬧的歌舞廳里,除了音樂與歌聲,竟然有些安靜下來。
年輕人笑著走上了高台,再自然不過地拿起桌上的一隻窄口矮杯,晃漾了晶瑩的酒液:“杜峰請我來陪一位貴客。”
他的聲線里似乎也帶著一種難言的喑啞卻勾人,揚起在光下近乎剔透的手腕將杯中的酒液把弄似的飲盡——
“您就是……陳爺吧?”
年輕人傾覆了手腕,把弄在手中的杯子在空中划過一道弧度,他本是微微垂著的眼睫,隨著這杯子的弧線慢慢地勾人地撩了起來。
自下而上,帶著一點點似有若無的笑意,像是一把輕柔的細毛的刷子,拂過見者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