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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這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內,她就能把自己的名號再一次打出去。
玄翊不禁笑了起來,抬腳走了過去。
到了那攤子旁邊的時候,玄翊才看清了葉語此時的扮相,不由愣了下。
——
只見坐在那小高桌之後,扶著杆掛了一個“卦”字的布幡,穿著一身道士袍的人還正捋著自己那縷白色的小鬍子。
同樣像是落了雪的柳眉細長入鬢,“老道士”眼睛微微眯起,沒扶布幡的單手搭在桌上等算命的客人手腕上,一派大師風範。
乍一上眼,還真帶著點道貌岸然的唬人的架勢。
如果不是那白皙的面頰吹彈可破,大概連玄翊都會被自己的眼睛騙過去。
見及此,玄翊眼底笑色愈發濃了幾分。
玄翊沒再停步,一直走到了攤子旁邊。
離著還有幾丈的距離,無須動用神識也能聽見的話音傳入耳中——
“……你命里有三子一女,絕不了後的,放心吧。”
“大師此言當真?”
桌後那人興奮地蹦了起來。
“葉某不出虛言,也絕不妄語。”
“老道士”繼續捋鬍子。
那人當即站直了,朝著桌後的老道士做了個長揖,面上喜難自禁——
“既如此,須謝過大師之言!”
“謝什麼,不必謝。”
“老道士”擺擺手,在木桌上空一揮手,桌上原本擱置著的銀子便被她收入芥子戒中,而她也終於睜開了眼。
漂亮的黑眸里像是浸著瀲灩的水色,話音也帶著點懶洋洋的笑意。
“卜卦的錢給到了就行。”
等這人一走,葉語不經意抬眼間,才瞥見了已經站在桌旁的玄翊。
玄翊正瞧著她手邊那杆布幡。
布幡上的“卦”字尚是墨痕未乾。
“這是你寫的嗎?”
玄翊笑著側眸看她。
“……”葉語被這目光盯得心虛了兩秒。
她得承認,自己那拙劣不堪的軟筆功法……只能寫出狗爬一樣的毛筆字。
雖然不見葉語回答,但玄翊也已經從她的神情里猜到了答案。
他伸手到她面前,五指修長而骨節分明漂亮。
葉語不解地看他。
玄翊輕笑,“我給你重寫一張。”
葉語:“……我這筆法叫寫意。”
話是這麼說,但葉語還是從芥子戒里取了筆墨,隨後遞給了玄翊。
等玄翊鋪紙揮墨一蹴而就,原本排隊中不滿等待的客人們也紛紛露出了讚嘆的目光。
一旁葉語更是看著在心裡和系統不平——
“同樣是人,憑什麼他所有技能點都是滿的??”
系統:“……”
於是,半炷香後,鳳還城的集市中心立起了並列的兩張攤子。
一張書法攤子,專替人謄抄文章撰寫書信;另一張算命攤子——這個攤主還不務正業,動輒就跑到書法攤子那兒看另一位攤主寫字。
兩張攤子後面站了一排隨侍,裡面的多數都拿無奈的眼神看著書法攤子後的青年。
——
他們原本以為陛下來,定是要把拋頭露面、自折身份的葉小郡主帶回去,萬萬沒想到,陛下反而陪著一起玩起來了。
這些排著長隊的客人們若是知道坐在這兩張破桌子後面的,是魔域名義上地位最高的兩人,大概早就嚇破膽了吧?
……
等天色擦黑,集市中心的兩張新攤子終於收了起來。
玄翊將桌上今日所賺的銀兩給了葉語,葉語知道他也不會在意這點細軟,沒什麼猶豫就收下了。
兩人於是便乘上馬車趕回下榻的客棧。
路上,安靜的車廂里,葉語像是無意地開口問了句:
“陛下此行遊歷仙域,可有什麼目的地嗎?”
玄翊看了她兩秒,然後才搖了搖頭。“並無。”
……鬼才信。
葉語腹誹了句,面上倒是絲毫看不出來。
“我今日去看鳳還大比了,雖然很遺憾沒能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兩域第一天才葉非,但倒是瞧見了不少其他劍宗弟子。”
玄翊眼神一閃,目光里若有深意:“所以你是想……?”
葉語微微一笑:“我聽說劍宗最近在開山收記名弟子,這類弟子進到宗內雖然只能做些雜役的營生,但也是對年齡資質要求都最低的一類弟子——相應地,因為接觸不到宗內的核心功法,來校驗這批弟子的劍宗執事也都是修為一般。”
“你想隱瞞身份,拜入劍宗?”玄翊問。
葉語輕笑了聲,“陛下不覺著這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嗎?”
“……”
玄翊沒回答。
下午他還在惦念如何維繫著表面互不相知、互不了解的假象,並進入劍宗的事情,到了晚上,卻聽她主動提起來了。
他猜不透她的目的,但似乎依舊能從她的一言一行里,看出對自己的幫扶和在意。
既然明知道她不會害自己,既然明明無法忍受這種隔閡和疏離的話,那索性便開誠布公,將所有事情都攤到明面上來?
可在搞清楚她為何而來、又為什麼會有夢裡那種顛覆一切的可怖能力之前,理智並不允准他這樣將自己置於一個對某個人全無防備的境地。
畢竟一旦這樣,稍有不慎,他就會讓自己像夢裡那樣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而他所背負的……又遠不止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命而已…………
玄翊微垂了眼帘,漆黑的眸子裡千般繁複的情緒交織糾葛,心頭像是有兩個聲音在紛爭不休,心緒思慮也起伏不平。
這車廂里安寂了許久,就在葉語都有點忐忑自己是否猜錯了這一世里玄翊對自己的感情時,她便見坐在自己對面的人突然伸出手來,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腕。
葉語一怔。
“——陛下?”
玄翊抬眼望向她,唇角慢慢地勾了起來,眸子裡卻不見笑色。
“葉語姐姐不是會算命嗎?”
他若有深意地捏了捏兩人肌膚相觸的地方。
“那你算一算,我此時在想什麼、要做什麼、已經知道了什麼,又都隱瞞了你什麼?”
“只要你算得出來,那便不能當做是我告訴你的,不是嗎?”
第41章
葉語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膽子有多小的人, 不過玄翊這一句話落下,她還是感覺自己在瞬時之內炸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要不是在那雙直直地與她對視、毫不退避的黑眸里她看不出半點殺意來, 葉語可能幾乎就會覺著自己快要死於這人毒手了。
——
畢竟通常站在兩個對立面的人, 一方要向另一方攤牌,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攤牌的這方已經離死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