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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春桃的大丫鬟目光在丹青身上上下逡巡了兩遍,眼中略有厭棄:“風塵僕僕的,還女扮男裝,也不知道清洗一下,梳洗打扮一下……算了,跟我來吧……”
丹青凝眉,不過是和過去的老公見個面,至於隆重地還要梳洗打扮一下麼?
不過丹青還是抻抻袖子,跟著春桃走出花廳,來到一處浴室。
兩個身高馬大的僕婦把她按進水池裡洗了個澡,搓的她的皮膚都疼了。
春桃站在旁邊,又嘴角一撇,露出一絲鄙夷:“看你的皮膚,風吹日曬,來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吧……放心,以後入了我段家,即便是奴妾,也有錦衣玉食伺候著……再加上你有了子嗣,日子不會過得太憋屈……”
丹青默默地說,小白不是我和孤光啟生的。
另外一個僕婦道:“難說會過成什麼樣……誰不知道夜凰公子家的阮夫人善妒……別出什麼么蛾子。”
又有一個僕婦一邊拿大手在丹青身上搓泥,一邊打量她的皮膚不斷嘆氣:“要說阮夫人受寵也是應該的,人家那肌膚白的,嫩的能掐出水來……哪個男人不喜歡自己的妻妾漂亮……而這個奴妾,你以前是夜凰公子在京城的奴妾是吧?”他看丹青沒理她,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女人啊,命都系在身世和美貌二詞兒上。要不怎麼有人當妻子,有人當妾,還有人只能當奴妾呢?”
郁丹青忽地從水池裡站起來,自己撈起毛巾擦身體:“不勞您大駕了,別讓我粗糲的肌膚硌疼了您的手……”
那僕婦低頭看了看自己比郁丹青更加粗糙的手,有些尷尬。
春桃道:“快別說了,動作快點,國師和夫人們都等著見二夫人呢……”
丹青洗過澡,換上衣服,被春桃領到一個花園裡,水池旁邊的亭子裡坐著幾個披著錦衣綢緞的貴婦人。
春桃拉著她走過去之前,一一指著那些夫人們,道:“這是國師夫人,這是大公子夫人,這是三公子夫人……夜凰公子自歸入段家後,排名老三,我們都叫他夜凰公子或者三公子……”
丹青一個字沒記住。她的目光在夫人們面前逡巡一遍,本以為能看到阮芷,可是阮芷並不在呢……
春桃道:“我是國師夫人身邊的春桃,若有什麼事情,找我春桃姐就好。”
雖然尖酸刻薄,卻是個仗義的。
丹青點點頭,春桃帶著她走到夫人們那邊去:“老夫人,人帶來了……您看看,路上受了不少苦,不過人還是很漂亮周正的,是不是?”
國師夫人雍容慈祥地看著丹青,眼睛裡著實並無多少感情,閒閒的問她多大了,娃幾歲了,這路上都經歷了什麼磨難,又囑咐著,既然找來了,便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帶孩子,段氏罩得住他們母子諸如此類客套話。
丹青隨意地編了一下瞎話,糊弄過去。
倒是國師兩個兒子的妻子——二夫人和三夫人一直陰陽怪氣地看著她,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議論些什麼。
過了會兒,二夫人先說了話:“你可會算帳?懂得金石鑑賞?或者……”她想了想:“經營錢莊?”
丹青搖頭:“都不會。”她真的不會,就算前世也從未接觸過。
二夫人和三夫人同時嘆了口氣。恐怕這女人在夜凰公子那裡毫無用處,完全抵不過阮芷的能幹。阮芷又能算又懂得金石鑑賞,更是醫術超群,不知道幫三公子的錢莊 賺了多少錢,而這個二夫人這破落樣子,如何和阮芷比?再加上長時間流落在外,長得都跟爺們兒一樣彪悍了,哪有女子的嬌弱柔美?就算在床上都不能讓男人滿意,會讓強勢的三公子喜歡麼?
總之,這女人,以後的日子,懸了。
看二夫人和三夫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她,丹青面色依舊平靜。
不過長時間不見正主,不由開口問:“我家夫君在哪裡?”
“哦……”國師夫人這時才想起來,道:“三公子去錢莊巡視去了……晚上便能回來,你先去房裡待著吧,若他回來,自然會去見你……”
丹青點點頭,便由春桃帶著走了。
回到房間,小白爬進她懷裡:“娘親,見到他了麼?”
“沒有。”丹青躺下來,摟住小白:“你說,我該見他麼?”
小白搖頭:“娘親是小白的,誰也不許跟小白搶娘親……”小白道:“小白希望帶著娘親回狐族,讓小叔照顧娘親……”
提到司空幻,丹青忽然發現,有些想他了。不知道他在大禹的軍營里,是否混的如魚得水,虎虎生風。
黑龍不能和女眷住一起,便和赤炎一起住到了府兵營。
這個院子裡,只剩下她和小白了。
這個院子竟然種滿了桃花樹,也叫嵌春閣。
已經是夜間,丹青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桃花樹遍灑玫紅,漸漸地入了眠。
夢裡夢到那個戴著鬼面的男人,站在桃花樹下,將一壇美酒邁入樹下,轉首緩緩地取下面具……
他的容顏那麼模糊,只有聲音無比地溫柔:“丫頭……你一定想我了吧……”
“等我們五十年後,把這罈子酒挖出來……桃花樹下,輕啜一杯,那感覺一定很美好……”
丹青側身躺在那兒,以手支頤,唇角勾起,竟是微微地笑了。
恍惚間,似乎有什麼人踏入院子,因為院子外傳來赤炎的聲音:“主子,您連夜趕回來了?”
第89章 桃花落
又有一個男人聲音清朗中透著一抹沉著,又帶著幾分慵懶,笑道:“聽說,我以前的妾侍找到了這裡,豈不是千里尋夫?”
赤炎點點頭:“嗯啊,就是郁夫人……”
“千里跋涉,也不怕大禹追殺……這樣的忠貞,總該好好對人家……”
丹青苦笑,因為覺得她忠貞,才要好好對她?難道不是因為喜歡,所以才要珍惜?
“還有了我的兒子?”他又問,語氣滿是詫異。
丹青又是一聲苦笑。忘了,竟然都忘了。
赤炎點點頭:“是啊,是郁夫人收養的兒子……”
他似乎有些不悅了:“想要孩子為何不自己生,收養一個算是怎麼回事?”他語氣低沉一笑,有些曖昧:“一定是以前經常獨守空房,被我冷落過……”
他本來要直接走到房子裡來,可是不知道發現了什麼,便戛然止步。
丹青忍不住推開門,正看到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背對著她站在院子裡的桃花樹下。
花瓣簌簌地落,流風回雪,驚心動魄的美麗。
男人站在一樹桃花下,雪白肩頭沾染了幾片桃花瓣,芝蘭玉樹一般俊朗無匹,明明沒有佩戴一個飾物,卻渾身都是環佩叮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