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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芷伸手撫向他的眉梢,可是他的眉梢依舊緊蹙,怎麼也拂不平。
……
孤光啟的睡夢裡,只餘下漫天的大火。
六歲的孤光啟和雙胞胎弟弟跟著母妃一路奔跑。
弟弟瞳兒自從出生便是痴呆兒,這時候鞋子掉了,他跑回去幫弟弟撿起鞋子,正彎腰的時候,忽然看到一雙點綴繁花似錦的繡花鞋。
一個姿容絕佳,身著綾羅綢緞的美貌女人彎下腰,牽起孤光啟的小手,溫柔地看著他。
那時候的孤光啟只有六歲,他從沒見過那麼美的女人,甚至比母妃還要美,不由地張著嘴,呼吸都有些停滯了。
後來,他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女人是蛇蠍美人,笑里藏著這世上最陰險鋒利的刀片。
眼前這個女人就是。
“求求你,放開我的孩子……”忽然,母妃尖利的聲音響起,孤光啟這才從美人身上收回目光,拼命掙脫她的手,要跑到母妃那裡去。
可是來不及了,美貌女人揚起手狠狠扇了他小臉一巴掌,將六歲的孩子扔給身後的錦衣衛。
這些錦衣衛都是父皇的貼身侍衛。
有幾個孤光啟還是認識的。
可是父皇為何派自己的錦衣衛配合這個美貌的女人抓他、弟弟和娘親?
弟弟自從出生便痴呆,嚇得躲在母親懷裡,動也不敢動。
孤光啟目眥盡裂,大吼著:“放開母妃和弟弟。”
可是,那批銀甲錦衣衛還是抓住了他們。
“段皇妃……你跑什麼呢?”蛇蠍美人抓住弟弟的手,一把將他從母妃懷裡拉出來。
母妃被兩個錦衣衛壓住,跪在地上,想抓住孤光啟的手卻辦不到,只好死死抓住孤光啟弟弟瞳兒的小手,眼淚止不住落下美麗的眼眶:“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的孩子……”
“你的兩個雙胞胎兒子生在陽時,是純陽體質,只要其中一個血液能和我的衍兒配得上,便正好能救我的衍兒……皇上已經答應我了,讓我拿你一個兒子,來換我兒子的命……你放心,我找了天下最出名的神醫,手術一定很快就能做好,孩子只是損失一個腎臟而已,死不了……”
母妃搖著頭,眼睛望著被壓在遠處的啟兒,手裡則死命抓住瞳兒的小手,已經哭成了淚人,好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然後孤光啟被人敲暈了。
他趴在地上,艱難地睜開眼,正看到母親哭的絕望的慘白臉龐,還有瞳兒呆滯的略帶恐懼的小臉……
“母妃,弟弟……”他朝弟弟伸出手,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都似乎再也抓不到他們……
孤光啟在夢中沉浮,臉頰冒出涔涔冷汗。
忽然,他猛然從床上坐起,緩了緩,這才從夢中回過神來。
可是,只看到一室的慘白月光,清冷孤寂,一如他過去的二十餘年人生。
原來,他重傷之下,竟然又做了一個噩夢。
“殿下……”耳畔,阮芷溫柔地道:“殿下,宮裡的魏忠公公來了,說是宮裡的陛下有旨意……”
……
魏忠見到孤光啟,便道:“七殿下,您的事情皇上已經聽說了……一個奴妾而已,跟人跑了就地亂棒打死就是,用不著掛懷……前日鬼戎派使節來大禹求親,皇上已經下旨,讓您娶鬼戎公主為王妃……這下,您正妃有了,今後和王妃和和美美,再生幾個龍孫,讓皇上高興高興……”
耳邊,儘是太監魏忠的喋喋不休。
孤光啟倚靠在窗前,只穿著寢服,黑髮披著,系帶鬆開,衣衫鬆散,一副不修邊幅的浪蕩公子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傷,臉色格外慘白。
修長手指握著一個酒杯,卻並不喝,只是出神地望著窗外一樹碧桃花,目光悠遠而渙散。
“殿下?”魏忠湊上去,問:“雜家說的,您可都聽見了?”
第67章 他要大婚了~
孤光啟冷眸半開半合:“父皇真的希望我大婚?”
魏忠點點頭:“您是最像皇上的皇子,皇上這次派雜家來,正是要寬慰殿下前些時日的失意……女人如衣服,脫掉再納入新的就是了……”
“滾!”孤光啟忽然冷冷喝道。
魏忠鬧了個大紅臉,原來,鎮南王最厭惡別人提起有女人給他戴綠帽的事情。
孤光啟豁然拉開自己的衣袍,露出腰腹鱗次櫛比的傷口,那些褐色傷口年代久遠,仍然觸目驚心。
魏忠瞪著孤光啟腰腹的傷口,似乎知道這些傷口是如何來的,頓時臉色一白,眼眶裡似乎有淚閃爍,啞了聲。
孤光啟一字一字冷冷道:“魏忠,早年,你伺候過我母妃,我今天便和你說幾句體己話。我母妃當年病重之時,你可曾聽我母妃說過一句話麼?”
魏忠臉色始終有些蒼白,卻搖搖頭。
孤光啟繼續道:“我母妃當時病入膏肓,可是父皇卻為了另外一個女人,害死她最小的孩兒。我母妃吐出一口血,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搶……’然後便閉了氣……”
孤光啟住口不再多說,魏忠卻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殿下,這話你以後千萬不能再說了,若傳到皇上耳朵里……驀地讓他老人家以為您還在介意當年發生的事……”
孤光啟冷笑一聲,伸手將魏忠扶起來:“讓父皇多去關心他搶的女人生下的兒子吧,管我何干,總之我母妃和弟弟已經去了,我能活多久,還要看他老人家的旨意……”
魏忠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出口。
最後,他道:“殿下,您要分得清孰輕孰重。這大婚之事,需得好好準備,別惹得皇上不高興。鬼戎公主是鬼戎聖皇唯一的女兒,嫁到大禹前要求您必須遣散府中所有姬妾,不管是郁夫人,還是阮芷如妃,都要一併遣散,這是皇上的旨意,切記,切記!”
“知道了!”孤光啟重新裹上衣袍,仰頭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雜家,那就先退下了……”
“滾……”
……
丹青坐在枯草鋪就的草蓆上,仰頭呆呆看著牢房通氣口外的夜空。
一輪圓月下,星光閃爍。
她被關押在這裡已經兩日。而蕭衍不知道被關在何處。小白也沒有下落。
她在這裡度日如年。
忽然,響起門鎖打開的聲音,典獄司的守衛領著一個女人進了來。
“阮芷?”丹青立刻從草蓆上站起,抓住兩個柵欄,手指緊緊抓著:“你來看我了?”
阮芷點點頭,神色有些慘然:“你落得今日局面,又能怪誰?”
“蕭衍他怎麼樣了?他沒事吧?”
“事到如今,你小命都不保了,竟然還在關心他?”阮芷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丹青一眼,不過,看丹青那焦急的模樣,道:“算了,我告訴你吧。蕭衍今日被聖上叫去勤政殿了……聽說寧國公夫人去宮裡見了聖上,而且為兒子求了情,所以皇上心軟了,似乎要赦免寧國公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