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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也碎了。疼碎了。
片刻,大雨傾盆而下。丹青坐在馬車邊緣,雙腿耷拉在下面,雨水澆灌著她蒼白的臉頰和漆黑的頭髮,她也無知無覺。
心疼碎了,可是身體卻麻木。
他那排山倒海的一掌都承受得住,這點雨又怎會承受不住?
淋了雨,她生了病,或許就會暈厥過去,等醒過來說不定他已經把解藥研製出來給她,這樣她就能離開他了。
或許離開他,看不到他,才不會委屈,才不會心痛。
忽然就在這時,一個魅影閃過,竟然是一個鬼面人。他輕飄飄落在馬車頂上,坐在馬車頂上,和她一樣沒有撐傘。
雨水打在他身上,他戴著鬼面,兩個黑洞後的墨瞳透出一抹悲愴的光芒。
“厲南星?”丹青撐起身體,仰起頭,可是雨太大了,馬車頂上的人戴著鬼面,怎麼都看不清楚,她看了看前面,趕車的馬夫似乎並未發現馬車後發生了什麼,便對那黑影輕聲喊道:“月神派你來的麼?有什麼事?”
那人兀自淋雨,卻凝凝看著她,並不說話。
片刻,等丹青已經不耐煩的時候,他在雨幕中摘下鬼面,露出一張年輕桀驁的臉來,絕艷的容顏在雨幕里越發地鬼魅和夢幻,不是別人,竟然是返回的鬼戎太子段沉淵。
丹青微微張著嘴,難以置信,然後猛然鑽入馬車,對天窗上的他喊道:“你走啊,為什麼非要纏著我……你知道你有多討厭麼?”
段沉淵卻不說話,倒是把一個東西從天窗丟到她身上,竟然是那個鬼面。
丹青捏著鬼面,想著以前孤光啟戴著鬼面和她在一起的那些畫面,不由地熱淚盈眶。
忽然,一個帕子從天窗丟下,段沉淵盤腿坐在馬車上,被大雨淋得濕透了,他的聲音在雨中渺茫渙散,卻又那麼堅定:“我知道你因為鬼面愛上了他……不過,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戴著鬼面給你看……”
明明是很晚才認識他,為何他竟然知道她和鬼面人之間的事情?
忽然她想起孤光啟說過,鬼妖被鎮壓在祁連山下的時候,可以通過哪些夜魔的眼睛看這個世界,難道那時候他就已經盯上她了麼?
他應該知道,她失去鬼面人,是多麼的傷心。
丹青眼淚不住地流,砸在手裡的鬼面具上,連鬼面那猙獰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可悲起來:“我不需要……”
“阿囡……”段沉淵又道:“等他治好你,我就帶你走……你跟了我吧……”
丹青眉心擰起:“為什麼?”她心底很多不解:“為什麼要看中我?我可不是你口中的那個阿囡……”
“我說是,那就是,終有一天你會知道……”段沉淵的聲音在大雨中格外的堅定:“在我心底,這天下人加起來,都比不上你一根頭髮……”
“謝謝你對我的看重。”丹青伸出手,用手背擦了擦臉頰的淚水:“雨下的那麼大,你又沒法治好我的傷和毒,所以還是走吧……”
外面只餘下雨聲,再沒那個男人的嘆息。
或許,他走了吧。
也或許,他從來未來過,一切都是幻聽。
不管怎樣,她只是一縷來自異世的孤魂,才不是段沉淵口中的阿囡,他口中的阿囡應該是原來的相府小姐吧。
他早晚會發現真相的。
丹青苦笑著搖搖頭,忽然心口傳來一股劇痛,好像萬千螞蟻在反噬心臟一般,丹青猛然推開馬車門,對著車夫無力地喊道:“我毒發了……快告訴孤光啟……”
第109章 一念起,一念滅
馬車外是傾盆的大雨,而馬車內,丹青汗如雨下,她的視力向來不好,淋了雨後看什麼都是模糊一團。
她毒發了,很難受,而那個男人會不會來?
忽然,外面響起很多馬蹄聲,紛亂而嘈雜。
片刻,有人進了馬車,將她從馬車裡抱出,送到一個臨時行帳內,大概是孤光啟的行帳。
男人似乎在睡夢中被吵醒,正坐在床沿,伸手繫著領口衣扣和綬帶,見到赤炎將郁丹青抱進來,便指了指旁邊的貴妃軟塌:“帳子暖和,就讓她睡那裡,不用回馬車了。”
“七郎……如果她住進我們的行軍大帳,我又住在哪兒?”阮芷站在旁邊,幫孤光啟打理頭髮。
“行軍途中,大家都將就一點。”孤光啟喝道:“阿阮,你要知道她毒發都是因為你。”
丹青歪在軟榻上,眯縫著眼,看到一個纖細的模糊影子,大概就是阮芷。
忽然,阮芷走上前,對著她的臉便扇了一耳光。
丹青大怒,可是氣血不足,甚至憤怒之下吐出一口血。
赤炎慌忙拿帕子幫她擦唇角的鮮血。
丹青感激地看著赤炎,吐出一口膿血,她氣息稍微平復,視力也看清楚了一點。
只見孤光啟正站在簡易的木床前,冷冷撇著阮芷。
阮芷則臉上毫無內疚:“這一巴掌,是我替我孩兒打的。你若不樂意,今後你和她住這裡,我走……”
她一提到那個死去的胎兒,孤光啟神情便軟了下去,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這都是暫時的……若我將她身體治好,她就會告訴我們碧璽的下落……明年的軍餉便有了著落……”
阮芷狠狠望著郁丹青:“七郎,我下的毒並未這麼劇烈,她分明是故意裝吐血,好住進這唯一的行軍打仗,好不受雨淋……歸根到底,是為了跟我搶奪你……”
“夠了。不要無理取鬧。”孤光啟有些不耐煩了,唇角扯起一抹弧度,不知道是嘲笑別人還是嘲笑他自己:“她從來不屑於跟你一起搶奪我……這個我心知肚明,你用不著把她當你不可饒恕的敵人……”
阮芷見孤光啟神色冷冽,咬了咬牙,面上便並未顯露出什麼,不再多說。
丹青察言觀色,看到他們又為了她爭吵,心底不知道多麼快意。
爭吵多了,感情就會受損,如果她的存在能讓他們感情受損,她那一口老血就吐的太值得了……
唇角扯起一抹笑意,她玩世不恭地道:“殿下……我渴了……”
聲音嬌軟,無比地柔情蜜意,好像她對這個男人很依賴似的。
她就是故意讓阮芷覺得,她有意跟她搶男人。
阮芷果然刀子一般的視線射向她,當丹青以為她會衝上來再給她一巴掌,忽然,阮芷掀開帳子,走了出去。
接下來,孤光啟就和她一起待在這個帳子裡了。
大雨迫使隊伍停止行進,他們在這個山間的山坳里搭建了臨時軍營。
一個叫蘇問的大夫進來為丹青診過脈,便出去了。他似乎是孤光啟專門請來研究解藥的大夫。
夜雨如飄,丹青趴在軟榻上,痛的額頭冒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