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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大驚,慌忙行禮,杜文等人卻狠狠皺起了眉頭。
三皇子還在大理寺押著呢,她不說為自家兄長奔走,卻在這個當兒親自道賀,若說沒什麼划算,當真是鬼都不信的。
趁著九公主下車的當兒,唐洌悄聲對杜文道:“不必擔憂,只當我沒眼色,在這裡賴一宿便罷!”
唐洌在這,一定程度就代表了唐芽本人的意思,九公主自然也得顧忌他老人家,便不敢輕舉妄動。
杜文聞弦知意,迅速朝他投去感激一瞥,低聲道:“好兄弟!”
不過這卻不夠。因為,九公主是女子!
到底男女授受不親,莫說唐洌賴在這裡不走,便是只有杜文一個,難不成她還會叫一個已婚男子與自己共處一室麼?
或許她這次過來本就不是衝著自己來的,而是……妹子!
果不其然,等杜家人恭恭敬敬的迎了九公主進去,後者謙讓一番坐了主位,先說了一通吉祥話,又當堂叫他們瞧了自己送的賀禮,說自己如何如何替他們高興,再誇了毛毛幾句,這才說想去杜瑕的書房一觀。
“先生久無新作,皇祖母也等得焦急,她知你我甚是要好,也時常叫我催著些個。”九公主笑的溫柔從容,表情真摯,不僅不像一個上躥下跳想把親哥哥撈出來的,也好似從她口中說的話全是真的一般,“我雖寫不來這個,卻也知道大凡似先生這般大手,總要講求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強求不來。不過擇日不如撞日,好歹來了一遭,不知可否借書房一觀,也好叫我回去有話說,能交了差事。”
這高帽子戴的著實嚇人,杜瑕只覺得渾身發毛,恨不得這會兒就走水,把自己的書房燒了。
殿下,什麼“你我甚是要好”,臣婦擔不起呀!
去書房參觀什麼的,很明顯就是有話要說呀。
本來九公主送的賀禮就已經過分貴重:皆是外頭難見的宮廷之物,價格昂貴不說,關鍵意義非凡。想來除非唐芽那等地位的,或是真的膽子大、心思粗,不然絕對如杜瑕這般,只看後心中無端發毛。
常言道,無功不受祿,雖然是賀禮,可現如今兩邊往來早已大不如前,對方冷不丁這樣殷勤,只怕……他們回不起!
杜瑕勉強一笑,婉拒道:“公主過獎,不過雕蟲小技哄人一笑罷了,說是書房卻叫人臊得慌,並沒有什麼,地方也小,恐騰挪不開。再者臣婦久不在此居住,早已是什麼都沒了的,實在無甚可看。”
九公主置若罔聞,輕笑一聲,竟直接拉著杜瑕的手往外走,道:“先生說笑了,你的本子可是皇祖母都時常掛在嘴邊的,便是後宮諸多嬪妃與皇子妃也都看,還排了戲呢,難不成都是大家胡說的?”
她雖是笑著說的,可話里的意思卻很不客氣,幾乎是在明晃晃的威脅,若杜瑕再繼續推辭,那便是說太后等人沒眼光,不識抬舉了。且不管是表情還是眼神,都不那麼柔軟,拉著杜瑕的手更是力氣不小,半點沒有鬆開的意思。
且不說杜河與王氏早已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是杜文等人看的也是直皺眉:九公主等不及了。
唐洌年紀小,家境好,膽子也大,當即忍不住出言道:“九公主,這不大合適吧?都言客隨主便”
他還沒說完,九公主卻已經笑出聲,漫不經心的說道:“呦,唐公子也在,話怪多的。”
唐洌是唐芽的老萊子,自己也出息,備受疼愛,何曾受過什麼委屈?便是當年聖人想拉攏唐芽,欲叫唐洌進宮當個伴讀,也是唐洌自己不樂意,唐芽順勢給推了的。就這樣不給聖人面子,聖人也不敢拿他家如何,幾個皇子平日裡見了他也得是客客氣氣的,今兒卻被這麼個公主當面陰陽怪氣的譏諷多管閒事,如何忍得?面上立即就帶出來了。
“且慢!”見情況不妙,杜瑕忙叫住唐洌,又深深的看了九公主一眼,點頭,同時朝書房的方向側了側身子,道:“公主請。天冷路滑,還請當心腳下。”
到底君臣有別,若在此地鬧將起來,雖說九公主占不了什麼便宜,可也未必會吃虧。且此事因他們而起,怎好叫唐冽上陣?
況且,杜瑕尤其不解的是,她從未見過九公主這般失態!又是這樣的……有恃無恐!
九公主似乎篤定自己會幫助她,為什麼?
近來天氣寒冷,又下了雪,地上便積了許多。正午陽光熾烈,不免化了些許,如今經寒風一吹,不少地方就上了凍,容易打滑。
方才還笑吟吟的九公主一路無話,兩片形狀較好的紅唇抿得緊緊的,眉頭微蹙,眼底一片深沉,顯然是在算計著什麼。
寒風一吹,杜瑕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而比起身體上的寒冷,她更加無法忽視的卻是此刻正在心底蔓延的寒意!
九公主到底掌握了什麼?
等進了書房,又揮退伺候的人,九公主竟反而不著急了,只圍著這間不大不小的書房打轉,十分好奇的看看這兒,瞧瞧那兒,嘖嘖稱奇道:“真想不到,那樣多的好本子,先生竟是在這般簡陋的居室之中寫就的,當真叫人佩服得緊了。”
“公主過獎,”杜瑕面無表情的說:“這已是好的了,不過鄉野村民而已,想來也入不得公主的法眼。若再往前推幾年,臣婦更是身居茅檐草舍,想來公主也是不可貴足踏賤地的了。”
兩邊幾乎已經正式鬧僵,杜瑕也懶得再如以往那般小心翼翼,言辭中隱隱帶了刺兒。
九公主顯然也品出她的敵意,不再繞彎子,徑直去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一抖袖子,輕飄飄道:“我要你協助我三哥出來。”
杜瑕不動聲色的說:“公主怕不是糊塗了吧,臣婦不過一介女流,哪裡有參與政事的資格呢?”
且不說如今三皇子處境尷尬,想撈他出來十分艱難,即便能,又干他們家什麼事兒?他們也不貪求什麼從龍之功的。且講的不客氣一點,這幾個皇子誰也別說誰,都不是什麼真無辜的貨,換誰登基都沒什麼要緊的,自家憑什麼要去摻和這個?
“杜夫人,”九公主幽幽道,“莫要裝糊塗,有什麼趣兒?你是女流,我也是女流,誰又說女流不能成大事?世人多有瞧不起女流者,可咱們卻能驅使兒郎賣命,豈不更是技高一籌?”
說完,她又拉起自己的衣袖,一邊打量著上面精緻的刺繡,一邊漫不經心道:“你雖不參與朝政,可你能說動你的丈夫,你的兄長,他們又能說動身邊好友、幾個師伯,乃至上頭的唐芽!做這些,又有何難?待到來日,你們能得到的回報絕對超出你們的想像!”
“公主慎言!”這哪裡是單純救人,分明是要造反了吧?!
九公主又笑了起來,眼中突然閃爍起詭異的光,陰測測道:“上輕車都尉,何等榮耀!大祿朝立國以來最年輕的爵爺之一!可等這位爵爺從邊關回來,還不知能不能見到他哥哥一面呢!”
“什麼意思?!”杜瑕的心頭突突直跳,意識到事情可能要糟。
“牧大人年青有為,當真叫人敬佩的緊,可也架不住總有人在後頭拖後腿!”九公主歪頭看著她,竟有幾分無辜,“說起來,你那位大伯子也著實是膽大包天了,竟敢透販私鹽!大祿朝律法明文規定,偷販私鹽二十斤以上者,斬!他可是足足藏著兩百斤的私鹽票子,便是長十個腦袋也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