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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是來到開封才知道官兒小、銀子少!
原先在他們地方上,四品知府大人就著實是天邊雲彩一般高不可攀,可到了這開封,便是隨意走到大街上,聽外頭的車夫介紹:前面來了什麼人,當真三品大員四品大員多如牛毛,又有許多皇親國戚,更是貴不可言。知府大老爺放在這兒,竟也十分稀鬆平常了!
再說銀子,就好比前幾日他們才花了兩千兩現銀,兩匹花開富貴牡丹穿金縷銀大紅綢緞折現作價一千兩,共計三千兩買了一座兩進小院兒,若放在濟南府,恐怕能買七、八座更大的!
那何大人雖然是從五品,放眼整個開封城倒不算什麼大官,可到底是正經官身,又有個吏部尚書的老師,身份著實高不可攀。若回頭兒子娶了這樣的小姐,可當真是請回來一尊佛爺、一個菩薩,他們怕是要供著了。
見八字還沒一撇呢,王氏就開始擔憂,杜霞不禁笑著安慰道:“娘且先別急,你自己也說了,趙夫人原沒正經露出這個意思,不過咱們自己猜測而已。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大人這樣的身家背景,便是遇到適齡男孩兒多問幾句也是常理,也未必問了就一定嫁。再說啦,就算是真的,這樣的婚事對哥哥而言有百利無一害。難不成哥哥這樣的人品,反倒要去寒門小戶裡頭尋?”
便是王氏覺得高攀,可到底親生的就是最好的,況且杜文也確實不差,故而聽了這話想也不想就說:“自然不成的,你哥哥好容易熬油似的熬到這會兒,便是咱們不敢高攀官家小姐,好歹也要找個讀書知禮的好姑娘。往後你們日子且長著呢,又要同許多達官顯貴打交道,若是不中用,豈不給你們拖後腿?”
娶妻當娶賢,雖然如今的世道多還是男人在外打拼家業,可並不代表女眷什麼都不必做。王氏這些年也看出來了,越是男人爬的高了,女眷也需得跟得上才行,那些個官太太素日裡瞧著嬌嬌弱弱的,湊在一處後也不過說說笑笑,可便是這說說笑笑,若操作得當,保准比幾個男人胡亂賣命都管用呢!
日後她家女婿同兒子說不得便是要做官的,她女兒自然不擔心,可難不成兒子偏要找個唯唯諾諾小家子氣,又上不得台面的?且不說姑嫂之間能夠合得來,恐怕日後非但幫不上兒子什麼忙,反倒拖累了呢。
“那就是了,”杜瑕笑道,“再說這些日子我與那兩位何小姐也著實來往密切,多少知道了些。她們的樣貌自然不必說,難得品行端正,又沒有官家小姐的嬌氣歪性兒,不怕說句自輕自賤的話,不論哪一個配哥哥都綽綽有餘,外頭實在打著燈籠也難找到這麼好的了,若眼睜睜錯過,豈不終生抱憾?”
王氏一聽,也是,如今也沒個苗頭,卻是自己瞎擔心了。
可順著女兒的思路一想,王氏不免又開始患得患失,覺得那兩位何姑娘著實好得很,若不能,當真遺憾的很了。
誰知娘兒倆還說了這話不過兩天,趙夫人竟主動問起王氏,問她杜文可有婚配?
說句老實話,要不怎麼說民不與官斗,雖然這事兒是好事,也沒有什麼逼迫不逼迫的說法,但前兒趙夫人沒明確表示也就罷了,如今既然她主動提起來了,從杜家的角度來說,不僅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畢竟從目前情況來看,何杜兩家若結親,必然是杜家高攀了,人家何家都這樣不嫌棄了,你們杜家若還推三阻四的,卻不是把人家的臉面放在地上踩?若結不成親,即便日後不至於成仇人,也要形同陌路了。
所幸事到如今,一來王氏心中早有準備,二來也頗願意,就必須變被動為主動,主動要求求娶。
“不怕夫人笑話,也不怕您說我們張狂,我這幾日來見了兩位姑娘,當真喜的無可無不可。回去想著,我那小子年歲也到了,便說不得要老臉皮厚的,大著膽子問一句。”
如今對女子的要求雖然寬了些,也有許多女子親自出手榜下捉婿的,譬如原先陸倪陸閣老的小女兒。可到底那還是少數,大多人依舊矜持的。
再者也因為陸倪的女婿此番吃了官司,非但葬送自家性命,也帶累了岳丈,外頭越發引以為戒,覺得女孩兒畢竟入世不深,容易給人蒙蔽,也便越發的講究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
故而說到議親這方面,往往即便是女方先有意思,也需得由男方主動提出才是大流兒。
趙夫人見王氏如此上道,不僅一點就透,還立刻接著台階下,把自己先開口的面子也全挽回來了,心中歡喜,覺得儘管杜家的門第低了些,可也不算什麼大事。
都雲莫欺少年窮,說的便是這個。世上這樣多的人,有幾個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說不得便要打小自己拼搏,換個前程。如今杜文雖只是秀才,可他還小呢,又立了大功,誰都不敢說他日後能走到什麼位置!
再者他家人也知情知趣,故而何厲一說,趙夫人也就願意,這才開始跟王氏打了幾天的啞謎,直到今兒才正式抬上明面。
兩邊當娘的算是前期說定,可細節方面卻都還沒涉及,需得先確定有這個意思,再叫賀厲親自拍板。
何家有兩個女兒,都是嫡女,也未曾婚配,大的何薇比杜文大一歲,性情溫柔和順,小的何葭卻比杜文小了三歲,活潑開朗。何厲仔細思索,又暗中觀察了幾日,最終決定把二女兒何葭許給杜文。
長女何薇雖然年紀大些,可她的性格跟杜文未必合的來,而且這個女兒頗為高傲,一心一意只要找一個跟自己情投意合的,然後日日談詩論畫。那杜文跟何厲自己倒是合得來,可若給長女,卻未必會是良配。
趙夫人原本覺得有些不妥:“自古以來就講究個長幼有序,哪有姐姐未嫁,就先把妹子訂出去的,叫外面怎麼看?”
何厲卻不以為意道:“那都什麼年間的老黃曆,如今外頭早改了,便是那杜家,也不是妹妹先定的?旁人也沒說什麼。再者你我什麼時候這般俗了,又什麼時候管過外頭的人怎麼看?再者,這只是先定下來,又不是即刻嫁出去,他們家看著也不急,咱們家就更不必著急啦。”
見自家夫人面上還是不大痛快,何厲又軟聲道:“薇兒的婚事我早就在考慮,眼下已經有些眉目了,過幾日與那人通個氣兒,便趕在葭兒前頭放出話去,不也就得了嗎?我著實喜歡杜文這小子,既當不成弟子,那便當個女婿,也算半子,倒比一般學生更加親近。”
趙夫人知道這個丈夫素來我行我素,如此已經決定了的事,便再無更改的意思;再者他雖說風就是雨,可做事自有一套道理,甚少胡來,也就罷了。
她又問丈夫,給長女相看的人家,得知是朝中三品大員的嫡次子,不免有些擔憂:“這可算是咱們高攀啦,再者你那師弟的學生杜文此次本就風頭過盛,你又著急同三品大員家結親,是否太過冒險?,聖人那邊又怎麼說?別犯了忌諱。”
何厲笑的雲淡風輕,一邊換了寢衣一邊笑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鳥獸尚知擇良木而棲,何況人乎。不過就是結親罷了,能有什麼?難不成我非要將個疼愛萬分的女兒送到茅屋草舍里,去給那一起子酸書生洗衣做飯?再者那杜文雖然名頭大,可如今也只是秀才,又是我師弟的學生,這種事兒常有的,不必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