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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瑕聽後卻連連擺手,笑著說:“快罷了,快罷了,寫字倒也罷了,可我於作詩一道實在天分有限,也不夠靈巧。在咱們陳安丟人現眼也就夠了,何苦要鬧到開封去。到時候你們愛作詩就作詩,我還是和葭兒一處騎馬來的痛快。”

    說的大家都笑了。

    作詩這種事情確實需要天分,杜瑕深知自己於此一途不過天資平平,實在成不了一代文豪,壓根兒就沒起過在這方面跟人爭強鬥勝的心。

    她雖然研究透了做詩詞的格局規律,到底略顯粗糙刻板了一些,平時拿著糊弄人夠用了,卻真的不敢在真才子才女面前放肆。

    元夫人本就愛她灑脫爽朗,如今她兄弟、女婿越發出息,對自家丈夫的仕途也有百益而無一害,這喜愛便就增到了十二分。

    “何苦妄自菲薄?”元夫人笑了一回,又正色道,“風流裊娜是靈性,細緻纖巧是靈性,雄渾壯闊自然也是。你雖身為女子,可難得有那般的胸襟見識,尋常男兒都難以企及,很該自豪自傲,誰又敢說你丟人現眼。”

    肖雲也稱是,頓了一下又問道:“葭兒果然會騎馬了?師伯也果然給她買了?你不知道,早多少年前她就嚷嚷著要騎馬,便是偶爾出門見了人家在高頭大馬上,也羨慕的很。只是師伯總說她還小,並不許。如今終於如願以償,竟也把你套了進去。”  

    杜瑕被搔到癢處,不免跟她說了許多自己與何葭一起騎馬的故事,當真眉飛色舞,聽的肖雲悠然神往。

    三人又說了許久,中午也在一處用飯,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才放杜瑕、牧清寒與杜文一同歸去。

    接下來的幾天,牧清寒和杜文繼續找肖易生請教各項事宜,杜瑕又去探望方媛、萬蓉,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兩個姑娘只知道他們一家前陣子說走就走,箇中緣由並不清楚,如今她終于歸來,自然要問什麼事。

    陳安縣終究有些閉塞,外面的消息到這會兒還沒傳進來,知道的人不多。

    杜瑕明白這件事不好大肆宣揚,叫人說自家得意忘形事小,留下把柄就不好了,便只挑了些不大要緊的細節說了。

    方媛本就不長於此道,心思也粗糙,聽了也就算了,不過唏噓一番。倒是萬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還多看了杜瑕幾眼,只是終究沒說什麼。

    可後面聽杜瑕說他們不日就要搬到開封居住,兩個姑娘都萬分驚訝,漸漸紅了眼眶,十分不忍。

    本想著大家距離各自出嫁還有幾年時光,若湊在一起玩笑打鬧也可以稍稍排解一下,多留下一些燦爛美好的回憶,誰知道竟然這會兒就要分離了,不免都有些悲傷。  

    只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誰又能陪誰一輩子呢?

    不過這些年下來,她們終究情誼深厚,無話不談無事不說,最終還是無可避免的抱頭哭了一回,約好就算是分隔萬里,也要時常書信往來。

    稍後三人由丫頭侍奉著重新梳了頭,洗了面,擦脂抹粉,弄好了才敢出去。

    杜瑕又悄悄的去找方夫人,隱晦的表示自己家就要搬走了,那許多羊毛氈的原材料也不方便攜帶,打算就地做成成品賣出去。

    方夫人也是一個人精,聞弦知意,哪裡有聽不懂的,立即就表示有不少人求,回頭就打發人去府上送單子。

    原先杜瑕做的這些羊毛氈瑞獸猛獸擺設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就極受歡迎,不知多少人看了眼紅,也很想要。只是那個時候杜家已經漸漸起來了,杜瑕又是個能耐得住的,接連三兩筆,掙夠了就不做了,任誰如何請求,開出多麼高的價格也無動於衷。

    物以稀為貴,市面上的羊毛氈擺設本就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如今杜瑕直接就不做了,端的是有價無市,越發被人炒的昂貴起來。

    這會兒她竟主動表示要做,方夫人如何不喜?

    那擺設那樣好看,又是好意頭,拿出去送人何等體面,也省好多事呢。  

    因杜家人在這裡呆不了兩個月,杜瑕還要給《陰陽迅游錄》第五卷 收尾,第六卷做草稿樣書,並沒有太多時間。而且剩下的原料也有限,就只應了三對六個。

    方媛和萬蓉這兩個姑娘對外頭的事情不大了解,可方夫人他們卻知道許多,明白杜家此刻正是冉冉升起之時,十分想要巴結,因此方夫人張口就說要給六千銀子。

    杜瑕哪裡肯依!最後還是根據個頭和難度定了五百銀子一個,共計三千兩,已經算是十分實惠了。

    只這一筆,就把開封買宅子的銀子盡數賺回。

    過了約莫半月,肖易生覺得眼下自己已經把能教的全都教給了兩個學生,便催著他們去濟南府拜訪一眾師長。

    牧清寒和杜文也覺得是時候去了,跟杜家人說了一聲,就帶著阿唐,張鐸,彭玉,於猛等人先行一步去濟南府等著了。

    不出所料,回到濟南府的牧清寒和杜文沒見到潘一舟,對方倒是收了帖子,可是謝禮卻叫學生郭游原樣帶回,又傳出話來說:“既然安全無事,且這事也非我的功勞,也沒什麼見面的必要。若日後真能同朝為官,來日方長,且有見面碰頭的日子。”

    郭游也是無可奈何,歉意道:“你們也知道我老師這個脾氣,其實並無惡意。”  

    牧清寒點頭,“也罷了。”

    說起來他們兩邊分別屬於唐魏兩黨,在許多立場問題上堪稱勢不兩立,若是私底下從往過密,也未必是好事。

    倒是府學中的一眾師長並同窗對他們十分熱情。前者倒罷了,因二人一向品學優異,勤奮上進,一眾師長均對他們讚賞有加,倒是那些原本關係並不怎麼好的同窗,突然一反常態得熱絡起來。

    甚至還有人乾脆趁著下學的空檔熱情相邀,請他們一起出去遊玩,參加詩會什麼的,都叫兩人不勝其煩。

    誰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呢?因為這時候朝廷上的動向和前因後果都已經通過各種途徑傳回到了濟南,而府學中的這些學生也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此事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此番牧清寒和杜文因禍得福,非但能進到太學中去,而且還得了聖人的嘉獎,被賞賜了如意等物,著實叫他們眼紅。

    可是眼紅歸眼紅,他們卻還分的清輕重。

    那兩個小子本就有一個權勢滔天的師公,現在又直接進了聖人的眼,端的是蒸蒸日上,風頭正勁。若沒有實打實的把柄和錯處,幾乎不可能將他二人扳倒。

    既然沒有殺妻奪子之恨,也沒有特別直接的利益衝突,何不化敵為友。又有誰願意這會兒就給自己豎幾個明晃晃的敵人呢?  

    也正是因為這樣,牧清寒和杜文越發不願意同他們往來,私底下也沒少跟郭游和洪清抱怨。

    “這些人當真是屬牆頭草的,原先你被知府大人收做了弟子,他們就挑撥離間,意圖貶低我等。這會兒我們死裡逃生,好歹得了獎賞,他們又想著貶低你們,好也是他們,歹也是他們,如此反覆無常,豈非小人?真是倒盡胃口。”

    洪清就說:“事實便是如此,這世上終究還是小人多,君子少,你們不往心裡去也就是了。”

    郭游也不愛說這個,當即另起話題道:“不管怎麼說,你們兩個都是先去了太學了,且在那裡等等,想來我與洪兄亦不遠亦。”

    旁人倒罷了,就是洪清聽了這個著實慚愧得很,直說不敢當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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