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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清寒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孟浪了,忙移開眼神。

    他是個毛頭小子,有生以來頭一次意識到對一個姑娘朦朦朧朧的好感,便如初嘗甘甜的孩童一般,只是滿心歡喜,卻不甚懂得遮掩。

    杜文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視線在他和自家妹妹身上過了幾個來回,摸著下巴嘶嘶幾聲,眼神莫名。

    晚間王氏回來,面上卻似乎不大痛快,只是當著三個孩子的面,什麼都沒說。

    一直到夜裡她跟杜河休息了,才憤憤道:“咱們竟是白擔心了,娘哪裡是病了,竟是耍人呢!”

    虧她以為于氏真的病了,還特意買了兩匹厚實細密的棉布,要價八百多文一匹呢,還割了幾斤好肉,買了好幾樣可口點心回去,足足花了二兩半銀子,誰知竟又被那些糟心的算計了!

    原來于氏根本沒病,只是大房杜寶,他們的寶貝嫡孫也預備明年下場,可到底沒個計較,心裡發虛,正不知如何是好。結果前幾天三房吃飯時說起來,如今二房侄兒的老師已經是知縣大老爺,若能得他收做弟子,指點一二,秀才功名什麼的還不是白撿一樣容易!

    不要說于氏和杜平,就是大房杜江和周氏也十分心動。  

    可當初分家,二房與這邊鬧得極僵,這四五年來,除非大事,竟連過年都不大回來,如今冷不丁喊他們回來幫忙,恐怕不容易。

    到底是時時刻刻放在心尖尖上的嫡孫,于氏竟轉眼想出對策,只叫人偷偷傳給牛嫂子等人知道,說她病了……

    王氏雖打從心眼兒里與這個婆婆親近不起來,可到底是自家相公的親娘,聽說她病的起不來也很是著急,次日便帶著半車東西,又狠心揣了五兩銀子家去探望,哪知推進就見對方正中氣十足的坐在正屋說話,比誰不康健?氣的王氏眼前就是一黑。

    卻說劉氏一看她拿了這麼些東西回來,眼珠子都綠了,二話不說先上前,一把奪了東西抱在懷裡,又推著她往裡走,十分奉承。

    王氏心裡幾乎要嘔出血來,暗自慶幸沒把那五兩銀子也掏出來,也沒了好臉色,只問大嫂如何,又說既然婆婆沒事,她家中也有好些活計,實在走不開,這就要家去。

    于氏登時黑了臉,待要習慣性的張嘴罵人,話到嘴邊卻又想起來今時不同往日,竟硬生生的憋住了。

    待他們磨磨嘰嘰的說明打算,王氏險些啐到這些人臉上去!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聽聽,叫她跟知縣大老爺說說,也收了杜寶當弟子,日後必定將他當做親爹一般孝敬。

    呸!

    他們也有臉說出口,人家知縣老爺稀罕你們的孝敬麼?!

    再者,他們家是知縣老爺的什麼人?不要說當弟子了,如今想給人家提鞋的怕不都要直接排隊排到陳安縣城外城牆的南牆根兒底下去,這還排不上呢,什麼時候竟也能輪到你們給人家當弟子了?

    就說他們家文哥,也是當初趁著對方還是秀才公的時候,又花了好大力氣才拜師。便是如此,知縣老爺統共也就才收了五個弟子,可見門檻之高,要求之嚴,斷然不是什麼人都教導的。

    若真想拜師做學問,前些年你們倒是做什麼去了?現如今瞧著人家大老爺混出頭了,又管著考試,倒想腆著大臉巴巴兒湊上來占便宜,什麼玩意兒!真當旁人都是傻子,瞧不出你們的齷齪心思不成?

    然而公婆卻認準了死理兒,任憑王氏再怎麼解釋也聽不進去,又說如今杜文既然十分得臉,想來也能跟知縣老爺搭上話,便是他想叫嫡親的哥哥去跟著一塊念書,知縣老爺必然沒有不願意的。

    于氏甚至自以為是道:“咱們老話說得好,一隻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左右教一個學生也是教,兩個學生也是教,便是多個誰,想來也不妨事,不過是說句話的工夫,又有什麼難的?”  

    王氏忍氣道:“婆婆也說沒什麼難的,我們文哥又素來笨嘴拙舌,自然不如大伯、小叔還有寶哥等人能說會道,一張嘴沒得反壞了事,倒不如你們自己去說去!”

    于氏等人無言可對,都隱隱漲紅了臉,面上有些下不來。

    劉氏素來看不慣大房,此刻也顧不上什麼了,只合計著先叫王氏鬆口,應了杜寶的事兒,日後她還有三個兒子,少不得也要伸手,今兒若能成了,來自王氏自然不好偏心……

    “瞧二嫂說的這話,倒是不大好呢,我們這些人都是土裡刨食,一點兒成算也沒有,斷然比不得二伯二嫂在縣裡生活,那般展樣大方。再者聽聞縣試便是知縣老爺主持,誰不看他的臉色行事?若是能多關照一二”

    “弟妹慎言!”王氏登時被氣的滿臉發黑,忽的跳了起來,尖聲道:“你這是說的什麼混帳話,若叫外人聽了去,豈不知竟是抄家殺頭的大罪!我只當自己是個聾子,斷沒聽過方才的混帳言語的!”

    一家人都被她的突然暴起嚇得肝膽俱裂,又見她疾聲厲色,也都紛紛白了臉,便是劉氏也吞了幾口唾沫,不敢再言。  

    這還不算,一貫在炕上躺著的周氏竟然也顫巍巍的進門來,二話不說就要給王氏跪下,可憐巴巴的哀求道:“我身子不好,往日勞累你了,是我的不對,但此事事關寶哥前程,你也是他的嬸嬸,若果真能成,我”

    王氏簡直要氣炸了,對著一個病人也不好發作,待要上前攙扶,哪知周氏竟不知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死死抱著她不肯起來,只翻來覆去的喊道:“弟妹,你也是當娘的,且幫我一幫……”

    王氏恨得咬牙切齒,索性甩開手,也給氣哭了,一咬牙乾脆也去她對面跪下,只大聲道:“嫂子這是要逼死我不成?!我是什麼阿物,文哥又是什麼東西,竟能指使的動知縣大老爺?做什麼夢!我們一家四口在縣內本就活得艱難,文哥能得知縣大老爺指點已是用盡了一生福氣,平日戰戰兢兢尚且不夠,哪兒來的大臉敢對知縣老爺央求?”

    眾人都默然不語,就連杜江竟然也對妻子跪地求人的行為視而不見,顯然也存了逼迫王氏答應的心。

    王氏見狀,心都涼透了。

    她自問往年待周氏不薄,體諒她身子不好,從未叫她做過活兒,便是之前家中發生了那樣多的事情,她也多次勸慰周氏,盡心竭力……  

    但萬萬沒想到,今日逼自己最甚的,竟然也是周氏!

    周氏有句話說的卻對,都是當娘的,她能為了寶哥做到這一步,自己也斷然不能毀了兒子的前程!

    王氏狠狠往大腿上掐了一把,登時淚如雨下,乾脆也放聲哭嚎起來,只道如今都分家了,這家人竟還是不放過他們一家四口,眼見著要逼死了才算完,都是兒子,都是孫子,怎得就差這麼多!

    幾年不見,誰也沒想到現在王氏竟然成了這般模樣,這般的不好拿捏,說跪就跪,說哭號就哭號,且聲音震天響,是以都慌了。

    杜平恨得直拍桌子,于氏也將炕頭拍的啪啪響,只道作孽,不孝順等等。

    殊不知如今王氏眼見著兒子前程似錦,更是成了護崽子的老母雞,但凡有人懷著鬼胎,便恨不得撲上去咬幾口肉下來,便是丟臉又如何?

    況且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雖然分家,可總歸還是同根生,且公婆偏心,其他兩房也不是省油的燈,若自己不撕擼開,往後少不得是個大麻煩。萬一有個好歹,阻了兒子的前程,再鬧到知縣大老爺跟前,她真是上吊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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