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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事關重大,洪清本人又是個只想著做學問,不愛參與政鬥的,杜文便先沒同他說,只若無其事的招待一回,然後便叫大家散了。
洪清雖不愛摻和,可也不傻,非但不傻,對許多事情也十分敏感,早已覺察到師弟有事情瞞著自己。
可既然對方不說,他也不好主動問,再者,他也十分信任這個師弟不會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因此也只是在臨走之前重重拍了拍杜文的肩膀,意味深長道:“你我便如異姓骨肉,眼見著要忙起來了,若有愚兄能幫的上的,儘管開口。”
杜文心下感動,卻終究不好多言,只是說自己曉的。
見他果然不欲拉自己下水,洪清是既感動又無奈,到底搖搖頭,轉身去了。
稍後,杜文藉口送唐洌回家,逕自見了唐芽,將杜瑕與自己說的事情都事無巨細的說了,末了還講了自己對此事的推測。
“我想著,堵不如疏,”杜文想了想,道:“夜長夢多,且把柄握在對方手中,且不管幾分真幾分假,只要他們想要興風作浪,我們便永無寧日!慎行是個重情重義之人,若日後知道他不殺伯仁,伯仁因他而死,當真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呢!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化被動為主動……”
唐芽端著茶盞沉吟片刻,不答反問:“你方才說,十二皇子?”
杜文點頭道:“是我妹子覺得有蹊蹺,就一直叫人盯著,十二皇子確實同柳家有往來,不過還不確定他是否知道三皇子的安排。”
唐芽聞言冷笑一聲,道:“他畢竟太嫩了些,便是知道,恐怕也只是三皇子想讓他知道的。”
事關皇位,便是同胞兄弟尚且相互防備呢,更何況是這種?當年皇后護著十二皇子的生母,不過也是存了利用的心罷了。當初三皇子的生母利用十二皇子的生母,而今他就利用十二皇子,也算一脈相承了。
唐芽又想了一回,將修剪的整整齊齊的鬍鬚捋了一回,道:“如此,十二皇子可用。”
杜文聽後,眼睛一亮,追問道:“您是說,十二皇子的眼睛,是三皇子弄壞的?”
唐芽呵呵幾聲,漫不經心道:“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誰壞了他無關緊要,眼下要的,卻是他能壞誰。”
對於十二皇子的事情,其實唐芽一早就有結論:儘管表面上看是三皇子動機最足,可也許還真不是三皇子乾的!
而聖人雖然在第一時間就叫宋平“徹查”到底,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好歹也是在皇位上一坐二十載的人,他能猜不出這件事情藏頭到尾都與自己其他幾個兒子脫不開干係?若真要徹查,少不得拔出蘿蔔帶出泥,牽連一眾皇子、大臣……
水至清則無魚,已經爬到有能力參與奪位的大臣們,又有幾個手上沒沾過血?只要聖人沒糊塗到家,就必然不會真的執著於真相。
不過正如他方才所說,究竟是誰幹的,真相如何已經無關緊要了,對他們而言最迫切的,是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在化解危機的同時,實現利益最大化。
既然三皇子與十二皇子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兩人卻都遲遲未向對方下死手,他們何不順水推舟,輕輕推一把?
杜文瞬間福至心靈,點點頭:“三思明白。”
說完,卻又有些愧疚的說道:“三思無用,叫師公操心了。”
他知道唐芽素來不愛管閒事,這回若不是自己求上門,唐芽還真未必會搭理!
唐芽也不廢話,只是擺擺手,頓了下又微微蹙眉道:“那牧家商號我也有所耳聞,這幾年當真風頭正勁,慎行的那個兄長……也不是什麼省心的。”
都說樹大招風,牧清寒以一屆商戶之子爬到如今的地位本就惹眼,又是那樣剛直不阿的性子,明里暗裡不知多少人恨他哩!那牧清輝也有些年紀了,怎的反而不知收斂?這些年自己這個徒孫倒是謹言慎行的,字如其人,可那牧清輝反倒得意忘形了,叫人說什麼好?
這麼些年了,能入他眼的徒孫統共就這麼兩個,眼見著牧清寒只要能安全歸來,便是前途無量,偏偏在這當兒又給自家哥哥拖了後腿!唐芽哪裡能眼睜睜看著這麼個好苗子毀在這上頭!
“說來那人也是有能耐的,膽大心細,牧家商號也是經他之手才爬到如今大祿朝一等商號的地位,且兄弟又爭氣,便是個聖人,心中也難免歡喜,這才叫人有機可乘。”
到底杜文當年也曾受過牧清輝的恩惠,且這些年兩家往來甚密,他也將牧清輝當做半個兄長,這會兒雖然難免惱火他因作風張揚而招惹是非,卻也未行小人之舉,說話乃至評價都相當客觀。
唐芽也是知道這兩家故事的,只是瞧了杜文一眼,非但未怪他替牧清輝開脫,心中甚至還暗贊他有情有義,做人不忘本,只嘴上仍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既然想做得一流,如何還能同尋常人一般懈怠?他豈不知自己早已不再是等閒商人,已有了牽一髮動全身的資本?”
不管哪行哪業,一旦做到極致,影響力往往便會無限擴大,更何況牧清輝手握能使鬼推磨的巨富!
事到如今,杜文贊同不是,反駁也不是,真是有些兩頭為難,只好立在原地垂手聽訓,老實的不能再老實。
他這個樣子,倒叫唐芽看的笑了,笑罵道:“卻又裝什麼乖?杜氏狂生何來這般惺惺作態!”
要說杜文搖身一變,成了何厲的乘龍快婿之後,學的最多的便是老丈人那順杆兒爬的脾性。
這會兒見師公已經笑得出來,杜文心中先跟著鬆了口氣,知道對方必然已經有了對策,當即笑嘻嘻的湊過去,狗腿兮兮的替唐芽斟茶捏肩的,只繼續恬著臉道:“師公火眼金睛,我是再瞞不住的,只我只有一個妹子,也只有慎行那麼一個妹夫,毛毛才幾個月,多麼可憐,還請師公恁老人家多多勞心!”
唐芽讓他這幅樣子弄的渾身發毛,又忍不住笑道:“說過多少回了,你不是拍馬屁的手,莫要再做此態!”
讓杜文面對面罵人行,叫他背後耍心眼兒也成,可唯獨不敢讓他拍人馬屁,做些阿諛奉承的事兒。倒不是他不盡力,而是……還不如不盡力!
等杜文退到一邊,唐芽又道:“你且莫要聲張,家去同你妹子說,頭一個叫她將此事告知牧清輝;次一個傳信與南邊的人,將一應消息情報都儘快傳過來。”
說到這裡,唐芽又捋了捋鬍子,緩緩道:“讓她同九公主說,再多要些時日。”
說罷,又哼了聲,慢悠悠道:“老夫畢竟是個匹夫,冥頑不靈,哪裡是那般好說服的!”
江南離這邊太遠了,他們需要時間。
第一百零六章
拿牧清輝威脅杜瑕, 進而控制杜文等一系列官員為自己效力……
想法是好的, 若果真能成,三皇子便幾乎屹立於不敗之地。
然而果然能行嗎?
三皇子自己也知道有利用價值的官員大多心高氣傲,要麼深知自己單打獨鬥也可保得一世太平,壓根兒不屑與人結盟;要麼要求極高,除非能出得起足以打動他們的價碼,否則便是結仇了。
在過去的幾年, 包括三皇子在內的幾乎所有有意爭奪皇位的皇子們都曾或明或暗的嘗試拉攏唐芽,結果就是誰都沒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