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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落座後,閒話幾句,盧雍竟起身向牧清寒作揖,唬的牧清寒和杜瑕夫妻兩個都跳了起來,連道受不起。
盧雍卻指著盧昭道:“我戎馬一生,只剩下這麼一點骨血,卻也因為他老子的緣故,險些走了岔路。忠烈都同我說了,若非你時時在旁規勸,又干冒天大的風險與他謀劃,哪裡還能有今日我們父子團圓的美事?這一拜,你當得起!”
牧清寒聽了,越發羞愧不已,只拽著他不叫他拜下去,又道:“老將軍一生為國,乃我輩楷模,您一輩子都丟進去了,還不許晚輩捨命陪君子一回?若執意如此,沒的說,晚輩只好也回禮,咱爺倆兒今兒就什麼都不必做,只相互行禮便罷!”
說的盧雍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兩位老將軍和他們的親兵、侍衛在開封休養了一年半,總算養的差不多了,便上書解甲歸田。
明宗不允,兩位老將軍再上書,明宗再駁回……
如此三個來回之後,明宗知道兩位老將軍果然是鐵了心的,且也有杜文等人在旁勸說,終究是允了。
緊接著,盧昭以戰事已平,多年不曾在老父身邊盡孝為由也辭去官職,攜妻子龐秀玉一道返回闊別二十年之久的故鄉。
離京那日,天氣陰霾,上空飄著毛毛細雨,城外河邊的柳樹拖著長長的枝條,在細雨微朦中輕輕搖擺,顯得是那樣嫵媚多情。
一行人都牽著馬,後頭跟著幾輛車裝著行囊家具,不知不覺就到了城門口。
越到分離,越加不舍,杜瑕只覺得眼眶泛酸,兩隻眼睛裡的眼淚止也止不住,拉著龐秀玉的手道“大姐,我知你們也想家,便不敢再說挽留的話,可即便家去了,好歹也記著叫人捎封信來,莫要斷了聯繫。”
龐秀玉那樣灑脫的人,這會兒也淚眼模糊,只不住的點頭,強笑道:“瞧你說的這話,自然是,自然是忘不了的。”
她生於南地,可也在開封一住二十載,在故鄉生活的時間尚不如這裡久遠,哪怕來時並不情願,可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早已刻入骨髓,哪裡忘得掉呢?
幾個男人也在那邊說了許多話,牧清寒用力拍了拍盧昭的肩膀,重重道:“保重!”
盧昭笑了笑,往南看了眼,裡面濃濃的思鄉之情噴涌而出,卻也夾雜著一絲留戀。
杜文從路邊折了幾根柳枝,遞到眾人手中,抱了抱拳:“保重!”
柳,諧音留,既表達了送別之人的依依不捨之情,也是一種美好的寄託,希望走的人不管到哪裡,都能如柳樹一般頑強而茁壯。
盧昭笑著接了,朗聲大笑,旋即翻身上馬,單手控韁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兒,又飲了離別酒,這才用力一夾馬腹,“後會有期!”
馬兒似乎也感覺到了這是回鄉的路,當即長嘶一聲,撒開四蹄,沿著官道疾馳而去。
杜瑕和牧清寒等人順著馬隊離去的方向走了幾步,抬手朝雨簾中漸漸隱去的背影揮手:“保重!”
人影漸漸地瞧不見了,現場只剩下細細的雨絲擊打在傘面上的細微響動,一時安靜的很了。
良久,杜文長長的嘆了口氣。
牧清寒用力眨了下眼睛,拉起杜瑕的手,笑笑:“走吧,咱們也家去。”
杜瑕也笑了,點點頭:“好。”
是呀,家去,還有好多事情等著做呢。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歷時四個月,我的第一篇古言小說完結啦!學到了很多,收穫了許多,已經決定要繼續揚帆前進啦哈哈哈!
接下來應該還會有幾篇番外,然後約莫本月中旬左右就會開新坑,最晚下旬,《郡主,發快遞!》,這次真的是一篇甜文,哈哈哈,男主角也絕對不會動不動就消失不見……是的,我承認,哈哈哈,我承認我的男主角存在感總是不及路人甲,也真的決心要改進了,麼麼噠!你們相信我呀~!
第133章 番外【郭游】
郭游在返京路上就知道了京中發生的事情, 一路上心情都很複雜。
朝廷上改天換日, 什麼人上位,什麼人落魄, 這都與他沒什麼關係, 他也不在乎, 唯獨一條卻始終令他無法釋懷。
師公離京了,而他甚至在半年多之後才知道。
對於魏淵, 郭游的感情極為複雜。
一方面這位師公確實對自己提攜頗多,若無他的扶持,自己在仕途上不可能走得這樣順利。
另一方面,郭游也的確對魏淵, 以及依附於他生存的部分魏黨成員的諸多做法很不贊同。
甚至在之前對牧清輝的問題上,自己也曾當眾落了師公的面子, 自此之後,兩人的關係著實疏遠了。
可說到底對方對自己還是恩大於怨, 此次魏淵致仕, 必然不會再返京,不管怎麼樣,自己總該去看一看的。
於是回京復命之後, 郭游請了假, 簡單收拾了行囊,徑直去了魏淵的故鄉。
看見下面的人遞上了拜帖,魏淵愣了一瞬,隨即將帖子放到一邊, 輕道:“叫他回去吧。”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便是這遠離開封的城鎮,也早就聽說了京中發生的大事。魏淵回來也有數月之久,大家都生怕惡了唐黨,竟沒一個要緊的官員、鄉紳登門拜訪,哪裡還敢想像當年他回鄉探望,知府大人都親自出城三十里迎接的盛況呢?曾經顯赫一時的府邸空前冷落,足可見世人見風使舵之狠。
過了會兒,管家親自來回,“郭大人不肯走呢,說就在外面候著。”
當地遠比開封還要偏北一些,此時正值深秋時節,雖不比隆冬滴水成冰,可等到太陽落山,北風一起,寒意入骨,也夠人受的。
魏淵練字的動作頓了一頓,不自覺的回憶起當年這個年輕人也是這般倔強地立在自己門外。
他復又垂下眼角,輕輕道:“不見。”
魏黨已然到了,新帝登基,今後唐黨必然如日中天。這個徒孫本就受自家連累,身上帶著洗都洗不掉的魏黨烙印,全因與唐黨的幾個小子交好,兼之唐芽不是那等慣會遷怒的人,這才躲過一劫。
可魏淵卻知道,唐芽大度卻不代表他沒有底線,能容忍一時,未必能容忍一世。之前郭游是魏黨一員,與魏淵等人交好無可厚非,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可如今魏黨已經敗落,他若繼續倚仗著對方礙於牧清寒等人的情面,不會輕易動手,繼續與自己往來,豈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明擺著利用對方?饒是神仙也未必會無動於衷。
如今魏黨第三代只剩下這麼一棵還有無限發展可能的獨苗,魏淵雖不指望有朝一日魏黨能捲土重來,可也不願拖累於他。
魏淵的管家本就是魏府的家生子,打小跟著他,如今也有六十載,哪裡不知道主子的想法?當下也是百感交集,心中暗自感慨世事無常。
想當初他們家老爺何等風光,便是面對唐芽也絲毫不落下風,可如今,連個小輩遠道而來都不敢見,何其淒涼!
終究不忍,老管家想了又想,還是軟聲勸道:“老爺,既然郭大人能順利出京,千里迢迢的過來了,想必唐閣老也是暗許的,您不如就見上一見,想也沒什麼要緊。眼見著太陽就要落山啦!他孤身前來,又沒處可去,難不成就在外頭凍一宿,您就不心疼?”
魏淵略掀了掀眼皮,聲音聽不出喜怒:“你什麼時候話也這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