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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和牧清寒扭頭一看,登時退後一步,面無人色:“……”
這真是結子?到底是人掛它啊,還是它騎人?!
就見炕上躺著三條金紅璀璨的巨大錦鯉,那鯉魚端的是活靈活現,連鬍鬚都是微微顫動的,正奮力扭動著肥碩健壯的身軀往前躍起,鰭下附有雲紋水汽,魚身前端已然隱隱出現龍紋,儼然是廣大學子們最中意的“鯉躍龍門”。
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太大了!
杜文和牧清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前者默默在心中比劃一番,大約,有兩個洗臉的銅盆那麼大吧……
這玩意兒真能掛在身上?!
饒是牧清寒這個常年習武的也倍感壓力。
他乾咳一聲,搔搔額角,聲音乾澀道:“這個,妹妹,這個結子,是否太大了些?”
“不大啊!”杜瑕眨著眼睛看他,雙目中滿滿俱是笑意,一本正經道:“既然是期許,自然是越大了越好,大點兒老天和文曲星君自然也容易發現。”
剛說完,她自己先就咯咯笑倒了,眼中帶了水汽,臉也微微泛紅,連帶著杜文和牧清寒也都笑個不停。
三人俱都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良久方停。
杜瑕用帕子沾沾眼角,笑著從身後箱子裡掏出兩個荷包遞過去,“這才是掛在身上的結子呢,那大的是掛在書房討個好意頭的。”
杜文和牧清寒都道謝,打開一看,赫然是小了不知多少圈的同式錦鯉,下面還綴著金紅兩色流蘇,色澤勻稱,很是討喜。
因看了那般龐然大物之後,兩人越發覺得掌心這個可敬可愛,便都解了現在的腰墜,換上這個。
晚間家去,牧清寒果然就親自將那錦鯉掛在書房正面牆上,左右端詳一番,十分滿意。
只是他次日早起讀書時卻忘了這一遭,剛一推開書房門,只一抬頭就被牆上奮力踴躍的肥大錦鯉唬了一跳。人眼魚目兩兩相對,牧清寒腦海中一片空白,險些喊出聲來,待回過神來仍在原地呆了許久,然後便伏在書案上自己笑了半晌。
殊不知杜文半夜起夜解手,睡到半夢半醒中驟然發現,牆上正對自己的一團黑影中兩點光影迎著月光十分詭異,當場就叫出聲來……
吃早飯時,一家人便拿著這件事打趣,羞得杜文面紅耳赤,匆匆扒了幾口飯就奪門而出,結果不消片刻又折返回來,扛起杜瑕準備好的布包再次往外走。
為了給自家兄長等人求前程,杜瑕也是無比盡心,那一隻錦鯉便足有六七斤重,杜文只抱著走了一條街便出了汗,氣息也亂了。
好在牧清寒甚是知道他,提前繞路前來接應,兩人便一同發力,輪流抱了往前走。
肖秀才的學堂是租的一處三進的院子,他就歇息在後頭,這會兒估摸正在用早飯,杜文和牧清寒相互看了一眼,同時露出個狡詐的笑容,徑直往後頭去了。
第二十六章
後頭的事情不消多說, 肖秀才平時何等沉穩, 山崩於前不改面色的人, 竟也被突然送到眼前的大鯉魚唬的低呼出聲,雙眼圓瞪, 臉也微微泛白, 手抖的將一張上好書法給弄污了……
於是這日杜瑕等人遲遲等不到二人家來吃飯, 過了許久才見到阿唐進來。
他撓撓頭, 瓮聲瓮氣道:“肖先生方才叫人傳話出來,說這幾日要盯著少爺和杜少爺做功課,吃住都在學堂, 叫大家不必擔憂。”
杜瑕和王氏面面相覷,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肖秀才為人卻是信得過,那位師娘聽說也十分溫柔嫻雅, 他們兩個能留下竟是意外之喜。
杜瑕就笑了:“哥哥他們沒口福了, 咱們且吃吧。”
因她愛吃豬肉, 家人少不得也被影響, 王氏隔三差五也會從集市上買回許多,今兒路過肉鋪, 她想起來女兒時常念叨著要吃什麼蹄髈, 便帶了八個極其肥嫩肉厚的豬蹄兒回來。
杜瑕見後果然歡喜不已, 竟徑直丟了針線活兒,挽起袖子要親自下廚。
王氏拗她不過,也覺得女孩兒家偶然下廚是件好事, 便笑著應了。
殊不知杜瑕早就饞的不行,當即要了一大把黃豆,又加了足量黃酒、醬油、蔥姜蒜等物,將那小小廚房折騰的雞飛狗跳、人仰馬翻,這才塞了整整一大瓦罐的黃豆豬蹄煨於火爐之上,又刻意調成小火。
她卯時剛過就上了火,如今已是酉時,足足六個時辰有餘,那罐豬蹄儼然已經骨酥肉爛,紅彤彤的湯汁無比黏稠,竟已是半膠狀,香氣牆外都聞得見。
因豬蹄都十分軟爛,竟不大敢用筷子夾,只好兩手左右開弓,勺筷並用,那些個肥瘦肉似乎都融合在一處,油亮亮,顫巍巍,抖一下便是一陣濃似一陣的香氣,引得人垂涎三尺。
王氏感念阿唐飯也沒吃便跑來報信,便邀他同坐,阿唐推辭幾下便也憨笑著坐了。
他雖身軀魁梧高大,可現下也不過十六歲,王氏一片慈母心腸,待他便如自家子侄小輩。
少頃,杜河下工,進門便笑:“這般濃香,卻是哪家手藝?”
王氏指著洋洋得意的杜瑕笑道:“可不就是這家,虧她好一通折騰,竟也沒白瞎了佐料,聞著怪香的。”
杜河最疼女兒,不說這罐黃豆燉蹄髈像模像樣,便是黑乎乎一塌糊塗,怕他也肯睜眼說瞎話,然後再閉著眼睛吃下去,登時便讚不絕口。
杜瑕和王氏胃口都不大,杜河吃的也有限,八個蹄髈竟給阿唐敞開吃了一半,連那紅褐濃湯也都拿去泡了餅,連扒三大碗,吃的舔嘴抹舌,紅光滿面,十分香甜。
他本就是長身體的年紀,又習武,天生胃口也比旁人大些,故而十分能吃。
杜瑕不拘小節,王氏與杜河也都慈愛,最愛看少年郎們胃口大開吃東西,見狀越發慈愛,又問他吃飽沒,還要不要再添飯?肚中油膩不曾,可是要叫幾盞解油膩的茶吃不?
阿唐憨笑著搖頭,瓮聲瓮氣道:“不礙事,有時候累了,我吃的比這個還多些呢!”
四個蹄髈聽上去嚇人,可只骨頭怕不就占了三分之二,這麼一想也就罷了。
卻說那邊家人其樂融融,好吃好喝,杜文和牧清寒卻在硬著頭皮接受先生愛的小灶,竟有些吃撐了,便是睡夢中也是被懸在頭頂的戒尺追著背書的情景。
再然後,洪清、霍簫、石仲瀾等幾位師兄見先生接連數日親自教導兩位師弟到深夜,頓時艷羨非常,也暗中下功夫,希望什麼時候能得這般小灶。
日日被迫讀書到深夜的小師弟們:“……”
先生,我等知錯了。
一連到了第七日,杜文和牧清寒這才被放回家,二人俱都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杜瑕問起這幾日他們可否大大竟都顯出幾分往事不堪回事的驚恐,可見著實被肖秀才“報復”慘了。
這幾日杜瑕都在跟最終定下來的那家刻印鋪子交涉,最終決定先刻一百本,奔著就是不虧本。
字體部分因為活字印刷術的關係,成本並不高,只是這一本話本共有三十張插畫,也就是要刻三十塊板子,再加上紙張、油墨等,也不用好紙,約莫一本書就要一百四十文有餘,成本卻比一般的話本子高出一倍還多。
工匠還貼心的列出帳單,只道:“若只是文字,這等厚度頁數,也不過七十文上下罷了,只是刻板卻麻煩,又是畫兒。這還是單色,若想要套色,這等紙張便不耐色澤多次侵襲,需得換一種,又是一筆開支,若還照一百本,便要將近三百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