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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三個姑娘就都傻了眼,對視之後都噗嗤笑出聲。
萬沒想到吃個面還這般繁複!當真是專門做面的,需要自己現場搭配,不似一般酒樓店鋪一應配好了上來。
最終杜瑕叫了豬肉刀削麵,精澆、臕澆各半,方媛叫了羊肉臕澆扯麵,萬蓉則是羊肉精澆刀削麵。
這麵館人手當真麻利,不過片刻就端上來三大碗面,卻不是有姑娘們的腦袋那般!
三人又都吃吃笑了一回,便拿筷子挑了麵條吃。
麵條帶著小麥特有的黃色,入口十分勁道有嚼勁,因臊子中有肥肉煉出來的葷油,吃起來分外香甜!
杜瑕吃了幾口,大呼過癮,又取了桌上方媛竭力推薦的山西香醋,還挑了大半勺辣子在裡頭,重新攪拌過後再吃,果然又是另一重美味!
小姑娘們逛街,自然少不了要吃些個零嘴兒,三人吃過面就往回走,一邊消食一邊又買了加了各色切碎的乾果粒的乳酪碗子吃,只撐得肚皮溜圓……
七夕活動卻不僅限於此,待到入夜,幾家人相互道別,都散了各自返家,卻還有其他事情可做。
譬如那月下禱告,月下穿針,或是將捉來的蜘蛛放入小盒內,次日清早打開看它結網的結果,若是蛛網既大且圓,那便說這姑娘是個巧手的,日後必能覓得好夫婿。
杜瑕素日甚少穿針引線,且月色下做這個十分傷眼睛,王氏疼愛她,自然也就樂得不做這項,只叫她拿蜘蛛,卻是也不大在意結果。
若論手巧與否,王氏這個做娘的當真再清楚不過。自家女兒雖甚少做尋常針線活計,可打得一手好絡子,又做得各色玩意兒活靈活現,這樣還不算?
杜瑕也不大在意,只她是頭一回做這個,也覺得十分新奇有趣,小心翼翼的捉了蜘蛛關進去,也好奇它會不會徹夜開工,竟沒睡好。
次日一早,杜瑕不等小燕等人給自己梳妝打扮,便趿拉著鞋開了小盒看,結果先是一愣,隨即便笑開了。
也不知那小蜘蛛太過懶惰還是真的不買帳,整整一夜竟沒大開工,如今杜瑕剛一開蓋兒,它還在吐絲拉網,一個蛛網不過半拉一塊,且一驚之下爬出來就溜到牆縫不見了。
稍後飯桌上,王氏同杜河聽了這話也跟著笑個半晌,王氏又拉著她道:“誰不說你手巧,再著如今你也定了親事,做這些不過玩笑罷啦,不必當真。”
後頭吃完了飯,娘倆正說著話,就見小蟬忽然進來道:“姑娘昨晚買回來並蒂蓮竟掉下一個來。”
杜瑕一怔,這次當真愣住了。
她心道,並蒂蓮這種花兒,要麼蔫兒就一塊蔫兒了,怎得還掉下來一個?又沒磕著碰著的。
她正愣神兒,不妨王氏就已經笑開了,捂著嘴道:“終究你們小孩兒家家的,年紀既小,心思又純善,不知道這些手段,必然是買到假貨了。”
原來那並蒂蓮十分難尋,當真萬里千里挑一,哪裡能一口氣找的那許多出來販賣?便又那等小聰明的,為了多賣錢財,專挑人們的心思,於七夕之夜,找那些個歪脖子蓮花,再去配上另一朵歪脖兒的。
因許多人手藝極為精巧,歷年都靠著這個大賺一筆,故而足夠以假亂真,每年上當者不知凡幾。
杜瑕聽後也是大開眼界,心道果然是錢財迷人眼,這些造假的事便是再早個幾百年,也都是常見的。
既然自己的是假的,想必方媛同萬蓉的也真不了,指不定她們氣成什麼樣兒呢!
果然,不過幾個時辰之後就有方家的婆子過來,帶了一封鬼畫符似的信,顯然寫信的人氣極了。
方媛在心中發狠道:“……竟給他們糊弄了,原是假的!沒得惹我給爹娘笑話一通!只他們如今定然早逃出城去了,若是來年再給我碰上,必定砸了他的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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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過後,眼見著便一日日熱下去,天上跟下火似的,在屋子裡靜坐著不動都能出一身汗,原本繁華的街上也沒了多少行人,只有掌柜的和夥計沒精打采的坐在裡頭。
正如杜河所言,因旱情越發厲害,郊區不少不大成規模的山都支撐不下去,開始陸續有人拋售。他等了幾天,觀察了形勢,這才出手買了三座,只花了平時七成不到的銀子。
三座山里兩座小的,一座卻比他們家現有的還大,且已經經營幾年,各處都是打理好的,如今入手,日後整理起來便十分省心便利。
那山的主人原本也紅火一時,卻不曾想今年冬日,家中老人大病一場,險些撒手去了,請醫吃藥無底洞一般折騰,不到倆月便將原本豐厚的家底耗費一空。
畢竟是自己多年的心血,原本他還打算熬一熬,熬到秋季瓜果蔬菜都賣了,恢復一下元氣。哪知今年旱的越發厲害,又缺水,更要投銀子,他手頭沒了錢,接不上頭,便再也支撐不住,只得揮淚賣了。
杜家這邊不斷買入產業,可陳安縣的情況卻越來越不容樂觀。
城內外除了原有的衙役之外,竟也多了許多穿著鎧甲,手持長槍的士兵,他們日夜不休的巡視,橫成行,豎成排,走起來一身武裝咔嚓作響,更添一股殺氣和緊迫感。
外頭不斷有消息傳進來,說那些流民又搶了哪裡過路人的買賣,又沖了哪裡幾家莊子,所到之處當真是寸草不生,什麼值錢的都搶走了,更別提能果腹的,期間難免傷害人命,聽得百姓們越發提心弔膽。
手無寸鐵的平民,面對這群餓綠了臉、殺紅了眼的流民,誰勝誰負可想而知。
人總是自私的動物,但凡能委屈旁人,他們便不願委屈自己。就好比說現下受災的流民,他們知道有大戶屯糧,日子過得舒坦無比,自然不願意去食樹皮,挖草根,說不得便要鋌而走險,即便為了自己而害了旁人的性命,也顧不得了!
人心善惡,往往都是在這些極端時刻體現出來。
杜河皺著眉頭想了兩天,與家人一同商議,決定叫王能去外頭莊子上傳話,叫兩邊兒將近二十口老小全都進來,成年男人住在外面的倒座房,女人和孩子都住在後頭的後罩房。
因為房屋甚多,倒也並不覺得如何擁擠。
第四十一章
這樣人都集中在一處, 一來可以防止分散, 降低危險;二來杜家也有了許多壯年男子, 可以威懾外頭一眾宵小,叫人不敢輕舉妄動。
須知一旦亂起來, 不光是外頭流民可怕, 更有城內許多本就不安分的潑皮無賴躁動起來, 想要趁火打劫。
前兒就有一夥潑皮略吃了些酒, 歪歪斜斜走在街上,竟跑到一戶寡婦門前嬉笑拍打,說些污言穢語。這些人大多是青壯年, 又沒個忌憚,青天白日便扯開衣襟放浪,尋常百姓見了避都來不及,哪裡敢上前勸阻?又因這一帶貧民聚集, 巡守力量便難免有些薄弱, 等了許久都沒兵士過來, 只嚇得裡頭那個青年寡婦抱著孤兒嗚嗚咽咽的哭。
最後還是有人看不下去, 偷偷的叫了巡邏兵士,這才將這伙潑皮都一氣抓了。
若放在平時, 這些人也不過是給打幾板子, 再做些體力活兒丟出來罷了, 是以他們肆無忌憚,哪知正撞在肖易生的槍口上。
他正愁對城內治安沒個殺雞儆猴的好機會,這不就瞌睡中接到了枕頭?便直接叫人將這伙潑皮綁到城中示眾, 剝了上身衣裳,每日早晚各鞭打十鞭,只抽的血肉模糊,打的這起子人都哭爹喊娘,圍觀百姓則大聲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