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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肅妃的女兒哪裡是什麼好貨,刁蠻任性,飛揚跋扈,對宮人動輒打罵,金家人如何會要這麼一個媳婦!
況且駙馬之位素來尷尬,而金家本就顯赫,根本不需要犧牲本家子弟迎娶公主來貼金,最關鍵的還是金仲與七公主互看不上!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皇后面無表情道:“臣妾不過一介婦道人家,沒見識,沒法子。”
這會兒弄砸了才想起來同我商議,要做什麼去了?誰願意接著燙手的山芋!
然而卻見聖人的眼光一閃,盯著皇后緩緩道:“咱們的九兒……”
皇后大怒,杏眼圓睜,幾乎要拍案而起,當即道:“皇上,臣妾跟隨您也有幾十年了,為您生兒育女,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如今為何要這般糟踐我們母女?七公主素來欺負小九好性兒,臣妾都忍了,可這回斷然不可!臣妾才是皇后,憑什麼她女兒不要的就要給我的小九?憑什麼是她叫您下不來台,卻要叫我們母女收拾殘局?臣妾不服!”
皇后是當年先皇還沒正式登基之前就給當今求的,當時是結結實實的下嫁,又是髮妻,是以聖人一直十分敬重,皇后也不似一般后妃那樣畏縮,帝後二人相處起來也頗似民間夫妻。
叫她反應這麼大,本就有些心虛的聖人也沒臉繼續,只得訕訕的摸摸鼻子,攪混水道:“瞧你,朕不過隨口一提,你卻急了,哪裡像是江南關家的女兒?”
皇后不理他,心道誰不知道你的伎倆?眼下只說玩笑,若是我不竭力反對,趕明兒你就能下旨了!
金家上下都不願意跟皇室結親,皇后卻也不願意叫自家女兒嫁這樣的人。
本朝公主雖不能直接參與政事,可權力也很大,只要操作得當,亦可左右朝堂。
這兩年幾位皇子明爭暗鬥的越發激烈了,幾位公主為了自己的下半生也是殫精竭慮,莫說聯姻這等最有力最簡單直接且穩定的聯盟方式,便是日常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有目的的。
金家名聲雖大,可全家上下內外只沉醉於吟詩作對,沒有一個有實權的……找這樣的駙馬有何用!來日為新皇譜寫頌歌麼?
帝後二人鬧得不歡而散,皇后沒留宿,聖人也乾脆,徑直去了肅妃那裡,打算聽聽她的意思。
只是他卻又打錯了算盤,此事皇后尚且如此暴怒,更別提肅妃出身武將世家,進門就沒給好臉,直辣辣道:“好歹七兒也是臣妾身上掉下來的肉,皇上想指婚,總得提前說一聲兒吧?金仲旁人喜歡,可臣妾不喜,七兒不嫁。”
聖人剛在皇后宮裡碰了釘子,這會兒竟又叫肅妃劈頭蓋臉說了一通,越發難堪,也有些真惱了,當即丟下一句話拂袖而去:“朕金口玉言,沒得更改!”
肅妃何等暴烈脾氣?又仗著自家父兄皆是聖人心腹,越發肆無忌憚,直接砸了茶壺。
若真要這麼著,她寧可叫七兒去和親!好歹還能掙個為國為民的名頭,不管是聖人還是天下,都不敢忘了她的犧牲,便是日後皇兒搶位也能多得著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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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前途未卜,金仲一連幾天都鬱鬱寡歡,在翰林院狀態欠佳,幾份活兒都接連出錯,十分罕見。
饒是聖人沒下明旨,可但凡消息靈通的官員差不多都知道了,對金仲的感覺也是非常複雜。
苦無門路巴結奉承的暗罵他不知好歹,得了便宜賣乖;而絕大多數自己能幹,又後代出息的前輩卻甚是理解,頗為同情。
如今的基本觀念還是娶媳婦回家便是操持家務等實用的,若是娶一位公主家來,怕不是要高高供起。到時候莫說叫媳婦立規矩,恐怕公婆見了還得先行國禮請安呢!
任誰勞累了大半輩子,好容易想歇歇了,到頭來卻又要當奴才……也得慪死!
金仲年紀小,又頗天真爛漫,牧清寒等人平時就很照顧他,如今見他驟然攤上此事,也都十分著急,日日湊在一處想法子。
盧昭就道:“索性你直接說家中已有婚約,是指腹為婚,之前你自己不知道不就結了?”
眾人都說好。
卻聽金仲苦哈哈道:“哪裡能成,我家素來不興這個,兄弟姐妹們素無一人,如何到了我突然就有了?便是個傻子也該知道有貓膩,若弄出欺君之罪來,越發要連累家人了。”
見他這麼個素來神采奕奕的二郎一朝變得愁眉苦臉起來,在場幾位都暗自僥倖:幸虧自己早就成親了!
不是他們自傲,好歹都是正經科舉前幾名出來的,長的也都是一表人才,外頭不是沒人起心思。不過尚主吧,萬一要是來一位位高權重的,因相中了他們,要把自家刁蠻任性的女兒許配,他們可沒有金仲這樣的家世,也沒有哪許多叔伯長輩幫忙周旋當真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便是個夜叉也只能受了。
眾人齊齊陷入沉默,金仲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好不可憐。
此事最難辦之處在於君臣有別,而且從大眾層面來講,被招為駙馬這種事情屬於恩寵,若金仲一味不肯,總有不識好歹之嫌。
良久,杜文眼神略有著飄忽的說:“若是七公主能堅持下去就有希望。”
單純從金仲的角度來說,抗旨不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且容易引火燒身。
可七公主就不同了,她是金枝玉葉,虎毒不食子,歷朝歷代也從沒有過因為公主不滿皇帝指婚就被殺的先例,而當今更是個要臉面的人,自然更不可能破例。
反正他們是骨肉至親,哪裡有隔夜仇?
眾人自然都知道這個道理,可說來容易做來難,他們認識的人當中也無一人與七公主說的上話。
退一萬步說,即便說的上,難不成見面就要直辣辣的叫她死都別嫁?
傳聞七公主是個倔脾氣,拗性子,如果真這麼說了,恐怕適得其反,反倒不美。
牧清寒和杜文對視一眼,都有些遺憾的說:“若是九公主到罷了,可這七公主……”
八月十五的節日氣氛尚未散去,卻又要面臨一個天大的難題。
金仲見大家都為了自己的事情眉頭緊鎖,心中有些過意不去,遂強顏歡笑道:“諸位兄長莫要如此,天無絕人之路,眼下明旨未發,便是尚有餘地……”
話雖如此,可眾人表情並未和緩多少,皆因在場都是明白人,知道金仲所言有理,可大前提卻是他或是七公主給聖人一個順水推舟的台階下,好歹把臉面撿起些來,不然他這個駙馬上任,也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第七十五章
見氣氛沉悶的難受, 盧昭便提議去喝酒。
原本金仲為人十分節制,除非休假,幾乎滴酒不沾, 可如今因為心中揣了愁事, 急需借酒消愁,竟頭一個應承,眾人紛紛附和, 便朝開封城內一家景致最好, 酒也最好的應碧樓走去。
這時已經天色擦黑,時辰不早,正經想吃飯的早就來吃飯, 專門想請客的也都早來占座,唯獨他們這些臨時起意的,倒顯得有些另類。
好酒樓最不愁沒客人, 牧清寒一行人到的時候,酒樓已經滿座,小二十分抱歉的詢問道:“大堂角落裡倒是還有兩張空桌, 只是位置不大好。”
牧清寒微微蹙眉, 瞧了眼無精打采的金仲,搖頭,道:“不妥, 勞小哥去問問,看樓上包廂什麼時候能空出來?不拒什麼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