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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兩個孩子都成親幾年了,可還是一個信兒也沒傳出來,他們老兩口也有些急著含飴弄孫,如今聽了怎能不來?
王氏自己是生過兩個孩子的,且都拉扯大了,這會兒就跟女兒傾囊相授,事無巨細都說到了。
“別聽外頭那些人胡說,大魚大肉的硬塞,最後人胖的動彈不得不說,孩子也容易太大了,對母子兩個都不好呢……不過如今咱們家裡寬裕,想吃什麼想玩什麼只管打發人買去,值什麼!只要你自己舒舒服服的,放寬了心,那就什麼事兒都沒有的。”
時至今日,王氏對跟牧家結親這件事,真是再慶幸不過的:
她家姑爺只娶了女兒一個,瞧著也捧在心尖尖上似的疼,兩人素日感情就好,自然不必擔心什麼後宅陰私。
再者,他們小兩口又是單過,上頭也沒有公婆壓著,便是有對哥嫂,因著她身上的誥命也是不敢輕視怠慢了的;女兒自己又是個有主意的,手裡也攥著幾座山,大把的銀錢,怕甚?
杜瑕都一一應了,又跟何葭說話。
何葭本就是個爽直性子,對親近的人就不大能夠藏住事兒,此刻說了幾句,面上不免帶出幾分羨慕。
旁人還沒怎麼著的,她自己先就有些不自在,又覺得有自己在場,恐怕王氏和杜瑕不方便說些真正的貼心話,便隨意指了個藉口出去了。
等她一走,王氏果然就嘆氣,拉著杜瑕道:“你這個嫂子,其實也是好的,可是她同你哥哥成親也有幾年了,你哥哥都二十五六的人了,如今還沒個動靜,我這心裡啊,也是急得慌。”
杜瑕忙道:“娘千萬別這樣,兒女都是說不準的事兒,再說了,她本就比我們都小几歲呢,便是再等等也是常事。”
王氏又嘆了一聲,道:“話是這麼個理兒,可你哥哥不小了呀,如今妹子都要當娘了,他還沒個影兒呢,豈不叫外頭的人說嘴?”
“娘多慮了,”自古婆媳是冤家,杜瑕生怕她因為這種小事跟何葭鬧得不痛快,忙道:“當初不還是我先定的親?再者咱們家這樣的人家,外頭說的還少了?咱們什麼時候要靠聽旁人的話過活了!依我說,嫂子實在是個好的,且如今又年輕,來日方長。常言道好事多磨,好事不怕晚,千萬莫要因為外頭的風言風語咱們就先自己亂起來,那才是真叫人看了笑話。咱們只管安安心心過自己的,外頭管他洪水滔天呢!”
她說起這些話素來肆無忌憚的,雖時常叫人咂舌,可聽著著實痛快!
王氏本來就對何葭沒什麼不滿的,這回也不過是有感而發,順嘴說一句罷了。此刻聽了女兒一番話,跟著痛痛快快笑了一場,登時覺得胸懷大暢,也不覺得憋悶了。
稍後何葭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不緊不慢的回來,不等杜瑕說什麼,王氏竟先就出言安慰,拍著她的手,溫聲細語道:“好孩子,你莫要著急,更無須多想,咱們家雖不是什麼一流人家,可卻也不是那等忘恩負義、喜新厭舊的小人,你同文兒都這般年輕,身體也都好得很,不必過分擔心。”
見何葭有些動容,王氏索性又道:“兒女緣分這種東西,原是上天早就註定了的,該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急是急不得的,沒得弄壞了身子。”
原本在來的路上,何葭也確實著急過得,王氏這些話當真是說到她心坎兒里去了。
孩子這種事情哪裡是說有就能有的呢?可偏偏自己不好到處同人解釋去,如今能聽婆婆親口說這些,當真感動非常。
就這麼幾句話,何葭這個爽利姑娘就隱隱紅了眼圈,摟著王氏感慨道:“娘,您真好。”
饒是她平時大大咧咧的,可既然已經嫁了人,哪裡能不想這些呢?
像她的親姐姐何薇,想也是名滿開封的才女,前幾年也嫁了人,也是頭兩年沒動靜,結果婆家人十分有怨言。
想何薇原先待字閨中時何等心高氣傲、瀟灑肆意,哪裡受得了這個氣?可想解釋又覺得不值,想分辨又沒人了解,越發憂思過慮,不過幾日就病倒了。後來聽說是傷到了身子骨,如今還病病歪歪的養著呢。
得了消息的何厲暴跳如雷,在家裡跳著腳一連罵了三天都不帶重樣兒的,若不是趙夫人勸著,只怕都親自上門鬧了幾回,何薇婆家的大門便是鋼鐵澆灌,也未必真砸不開。
並非是趙夫人鐵石心腸,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女兒,可畢竟女兒已經嫁人了,日後就是河女婿兩個人一同過日子,不管是有什麼過節還是疙瘩,須得他們自己親手解開才好。
若是真的由著何厲的性子,叫他上門去鬧,或許當時能解決了,可豈不是一個外人橫插在他們夫妻生活之中?反而要破壞了夫妻感情,叫他們兩人日後相處越發尷尬,這才罷了。
何葭素來有自知之明,這會兒又看就連何薇這樣的竟也因為生不生、能不能生孩子的問題上被人刁難,糾纏不清,再一聯想到自己,越發害怕了。
王氏本就愛她為人,這麼多年來婆媳兩個都沒紅過臉,關係十分和睦。這會兒冷不丁突然見她這般小女兒姿態,也有些感慨,抬手拍著她的脊背道:“說什麼話,你是我家媳婦,也是我半個女孩兒呢,這些年你如何待我,我也是看在眼裡的,不過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哪裡要拿這個刁難你!沒得給人笑話。”
杜瑕暗自鬆了口氣,也笑著打趣道:“這些年我冷眼看著,娘心疼你比心疼我還厲害些呢,當真自家女孩兒似的。你也不必著急,咱們家素來不在乎外頭說法,該吃吃該喝喝,該來的總會來的。”
一個是親生骨肉,一個是嫁來跟自己搶兒子的媳婦,若誰說自己真能待她跟待親女兒一般……那絕對是扯淡!
一個巴掌的五根指頭還都不一樣長呢,更何況一個親生一個外來,孰輕孰重說都不必說!
娘兒仨正說著,就見杜文和牧清寒相攜從外頭進來,正聽見這幾句話,杜文就笑道:“我本就說了,咱們家人素來不講究這個,偏她自責擔憂的很……來的路上我都說了多少回了,可她就是不聽,到底是娘有法子有能耐,竟立即就止了。”
眾人就都笑起來,何葭還有些不好意思,羞的雙手捂臉。
杜文渾不在意道:“都是自家人,害什麼臊?”
說的何葭越發羞澀難當,乾脆起身跑出去了,身後傳來一陣笑聲。
又過了兩日,牧清寒的奶公果然親自進來請安,又帶了幾個得用的大夫和有經驗的婦女放在這裡,方便兩位主子隨意使喚,叫杜瑕感激不已。
很快到了八月,天氣真正炎熱起來,便是原本涼爽的山區也不能免俗,如今一動不動站的時間長了,必然也會十分勞累。
因為懷孕的關係,今年七夕、中秋等的節日杜瑕都交給小雀帶人操辦,自己只是看著,偶爾動動嘴皮子罷了,外頭說起來還是“自己親手做的”。
這日,杜瑕正看著廚房裡的劉嫂子帶人包粽子,製作各類諸如排骨、蛋黃、蜜棗、黑米等口味的花樣粽子,忙的不亦樂乎,忽見牧清寒竟直直走了進來!
他是從不進後廚的,著實給杜瑕嚇了一大跳,忙上前問道:“你是喝醉了不曾?怎的跑到這裡頭耍?”
牧清寒忙拉了她的手,替她擦掉上頭唯一有的一點水漬,道:“卻是有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