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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瑕也是熟讀律法的,自然知道九公主說的不假。

    可問題就在於,這根本不可能。牧清輝生意做得好好的,日進斗金,光是南邊船隊的跨洋買賣就忙不過來,何苦還要想不開去冒天大的風險,去販什麼私鹽!

    隨著一身冷汗,杜瑕腦海中瞬間划過曾經匆匆出現,又被牧清寒以雷霆手段飛快抹殺的人:被牧清輝養在江南宅子的樂妓!

    “是你們!”事已至此,杜瑕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呢?索性攤開了說。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九公主笑的猖狂,帶著幾分孤注一擲的瘋狂道:“人證物證俱在,只要我一聲令下,明日牧清輝便會有牢獄之災!什麼上輕車都尉,莫說明日前程,他怕是連今日安生都沒了!坊間都雲先生與牧將軍如何恩愛非常,可我卻是不信什麼感情的,也想親眼瞧瞧,若來日他知道你本能救,卻眼睜睜看著他在這世上的唯一親人,唯一兄長身首異處,會是何種心情?到那個時候,你們還恩愛的起來麼?”

    九公主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可面上表情卻越發猙獰,最後終究是充斥著陰險與惡毒。

    杜瑕只覺得自己兩隻眼睛都被這張臉刺得生疼,沉默良久才長嘆一聲道:“世人皆傳九公主如何禮賢下士、溫柔和煦,可恐怕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若是他們瞧了今日的公主,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少廢話!”九公主終於徹底撕開了偽裝,直接逼問道杜瑕的臉上去:“牧將軍身在前線,消息不靈,鞭長莫及,如今牧家幾代人數十年的商號,一家人的性命前途,商號上下成千上萬人的活路都只能依仗你一人!若你聽我調遣,那販賣私鹽的證據便永不會有見天日的一天;若你非要逆我的意,且等著家破人亡的那天吧!”

    牧家商號乃是牧清寒的爺爺成立的,到這會兒已經足足經歷三代人,共計七十年有餘,分號遍布大半個大祿朝,從上到下用到的掌柜、夥計等何止數千!且每人背後少說有幾口等著當家男人掙錢養家……

    若牧家商號果然倒了,不說參與其中的人要絕了生機,甚至於它的根基地——山東的經濟都要跟著抖三抖,便是周邊省市也必然要遭受波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即便三皇子與九公主他們並未事先布置,只要真想整牧清輝,饒是需要多費點功夫,也能叫他褪層皮,更何況還是這樣早就暗中謀劃好了的!

    這已經是杜瑕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大危機了!

    答應,說不得就意味著將包括杜文、肖易生、何厲、甚至唐芽等人綁上賊船,再者他們看在牧清寒的面子上答應是一回事,不答應又是一回事!到時候恐怕不等三皇子被救出,牧清寒與杜文就已經眾叛親離,屆時只剩投靠三皇子一條路!  

    可不答應?三皇子儼然已經到了危急關頭,無所顧忌,拉些人陪葬什麼的也非難事!

    而且類似這種“敲詐勒索”的案子,杜瑕最顧忌的還有一點:得寸進尺。

    即便自己答應了,且也拼了命將三皇子撈出,那所謂的“販賣私鹽”的證據始終握在九公主手中,便是個不定時炸彈!日後他們這些人便如同被栓了繩子的狗,而繩子的那頭就捏在她九公主手上,她叫大家做什麼,大家便得做什麼。

    九公主丟下一句“給你兩日時間,你且好好想想吧”就走了,而杜瑕甚至連她到底什麼時候走的都沒注意到,只一個人坐在書房窗邊發呆。

    還是杜文擔心她,眼見著九公主都走了,自家妹子卻遲遲不出來,乾脆找了過來,又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短短片刻,杜瑕腦海中卻跑過了許多念頭,如同被亂麻裹住的走馬燈,紛紛擾擾,越發理不清頭緒。

    見她這般罕見的失魂落魄,更兼臉都白了,手也冷了,杜文嚇得不輕,只一疊聲的叫人去煮姜棗茶,又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著她的脊背,軟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杜瑕這才回神,沖他勉強一笑,道:“我無妨,只是,卻有件大事要同你們說。”

    不管九公主心中到底如何計劃的,此事實在太大,便是杜瑕再自負,也知道單靠自己的力量絕對應付不來,這才決定將事情原委和盤托出。

    人多力量大,再者更有唐芽一等久經官場、足智多謀的,想來大家群策群力,總能將損失降到最低的。

    杜文見她這般鄭重,且九公主確實來勢洶洶,也不敢大意,忙道:“也好,我這就去把人都打發了,也叫小唐和師兄他們家去。”

    “不必!”杜瑕道,又嘆了口氣:“此事說不得還得請大家幫忙哩。也罷,哥哥,我先同你說了,你也幫我拿個主意,看是瞞著他們,還是怎樣。”

    說完,杜瑕當真就將牧清輝在外偷養外室,牧清寒知道後直接叫張鐸將人斬草除根,兄弟二人鬧僵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甚至就連商氏的反應也沒瞞著。

    “正如九公主所言,如今他們就剩彼此了,眼下雖然還有些疙疙瘩瘩的,可也不是什麼大事,若大伯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即便慎行明理,不會責怪我,可他下半輩子都要怪自己了!有了這樣的心結,叫他如何安生?”  

    若她不說,杜文還真不知道期間竟然發生了這樣多的故事,一時都聽住了。

    杜瑕頓了頓,索性將後頭自己通過各種途徑查到的消息一股腦兒說了:“……我總覺得這事兒沒完,慎行也一直叫人在那頭盯著,原本我們並不確定是哪家,可如今看來,便是三皇子一脈,恐怕當時十二皇子也有份參與,只是不知對三皇子暗中謀劃的事情知不知情,又或是知道多少……還有,哥哥你可記得原先咱們在陳安縣時,有個方大戶?我同那方大戶的女兒,方媛十分要好,前些年她也嫁到南京揚州府的織造柳家,而這柳家便一直同三皇子有往來!”

    聽到此處,杜文已經是完全呆了,良久才回過神來,喃喃道:“好妹子,你們竟暗中查了這許多事,著實叫我驚訝。”

    他素來聰慧,這會兒邊聽邊想,已經是將各處線索都理順了,且隱隱覺得事情並不是全然沒有轉機,竟有可以加以利用的地方!

    杜文在屋內倒背著手,打了幾個轉轉,最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對杜瑕道:“好妹子,你且莫要驚慌,天無絕人之路,暫時也莫要對外聲張,可巧小唐也在,我這就同他家去,先問問師公的意思!”  

    見他這般沉靜,杜瑕只覺得有了主心骨,心中的慌亂竟緩緩消退了,忍不住上前抓住杜文的袖子,如兒時一般叮囑道:“哥哥,千萬小心,也,也莫要太過為難。”

    說到最後,她已隱隱帶了鼻音。

    饒是從未真正深入朝堂,可杜瑕也知這回萬分兇險,一個鬧不好,非但救不了牧清輝,怕也會叫自家兄長受牽連,哪裡能不難過呢。

    杜文怔了下,卻笑起來,又屈起手指,往她鼻樑上頭輕輕一刮,低聲道:“傻丫頭,哥哥本就該給妹妹遮風擋雨的,兒時你顧我良多,此時也該叫哥哥威風一回啦!”

    話未說完,杜瑕眼中已泛起霧氣,只努力忍著,不叫它們化作眼淚掉下來。

    杜文替她攏攏額發,又拍了拍她的頭,這才甩身出去,一襲藏青色繡青竹紋的棉袍在空氣中狠狠化開一個圈,破開冬夜冰冷的空氣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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