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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都起身相迎,就見何厲丟了官帽,邊走邊擼袖子,髮髻似乎也不如早上走時那麼整齊了,面色風雲變幻,一時氣憤,一時得意,好一出精彩紛呈的獨角戲。

    他見大家都在,還愣了下,不過旋即明白過來,也不問,只叫大家都坐,他先換了常服,又簡單的洗了臉,這才眉飛色舞的講起白日的情形。

    “那些便是活生生的衣冠禽獸斯文敗類,打量老爺們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哪家裡沒收著幾個瘦馬?偏愛看那些女子柔弱之態……說來好笑,因此事關乎女子,就連後宮太后、皇后及諸位嬪妃也都驚動了,雖不得上朝,可太后他老人家竟親自賜飯……”

    後宮嬪妃也是女人,本來過得就夠艱辛的了,若任由纏足惡習發展,沒準兒什麼時候宮裡也能塞進幾個來,大家看了豈不倒盡胃口?

    今天主要的議題只有兩個:

    要不要徹底廢除纏足惡習,以及,要不要以殺人罪判方掌柜的刑。

    何厲還是五品官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有話直說,這會兒被派到督察院去,越發肆無忌憚,當即表態道:“如何不能判刑?他女兒月娘說白了就是因他的貪心害死的,難不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就是殺人,這樣就不算?若判他無罪,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當即就有官員不同意,反駁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如今人證全無,你又如何知道月娘是被強迫的?再說,方掌柜畢竟是她的生身父親”

    話音未落,此人就被何厲上去啐了一口,罵道:“好個糊塗官,若是當爹的無緣無故就能殺兒殺女,難不成你我還要拍手叫好?”

    “天地君親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女亡,女不得不亡!何厲,莫非你也要挑聖人的不是?”

    “胡攪蠻纏!你什麼時候見過聖人叫我等諸位臣子去死了?當今聖人便是罪明察秋毫、洞若觀火,賞罰分明、公正嚴格,從不會做出此等因一己私慾就戕害臣子的舉動,我看你才是別有居心,竟是想叫聖人擔上暴君之名!”

    何厲一口氣說完這一大串,竟畫風一轉,公然懷疑起了對方用心,又猛地對聖人跪倒在地,義正辭嚴道:“皇上,臣要參他居心叵測,意圖污衊聖人名聲,此耐罪無可赦的滔天大罪,臣以為,應當賜死!”

    聖人:“……”

    愛卿莫鬧,朕的頭已經夠痛的了。  

    那與何厲辯論的大臣已經上了年紀,不比他年輕力壯,此刻又被當眾避重就輕轉移話題,生生扣了一頂大帽子,也是又急又氣,也跟著跪下,反咬何厲濫用職權、藉機排除異己。

    論起辯論,何厲從沒怕過誰!

    要口才,他有;要臉面……他可以不要!

    在聖人的主動無視下,不過三個回合,何厲就輕鬆將那老大人氣暈……

    待他說完,眾人都是忍俊不禁,幾乎可以想像出當時朝上的混亂,以及聖人的無奈。

    杜文忙問道:“那結果如何,聖人決定要廢除此惡習了麼?”

    何厲不禁嘆了口氣,搖頭,道:“談何容易,此事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背後盤根錯節,據說江南某些專門培養瘦馬的館子後頭站的都是各路官員,若廢除了,他們豈不竹籃打水一場空?說不得要做困獸之鬥。”

    見大家面露失望,何厲卻又哈哈一笑,道:“也莫要擔心,依我看,聖人雖沒下決斷,可已經有所傾向,再者這會兒夜深了,想必後宮一眾娘娘們也該上場了……”  

    枕頭風什麼的,很多時候可比明面上的勸諫更有效!

    他沒猜錯,聖人此時確實被後宮一眾妃嬪包圍了,素日裡少不了明爭暗鬥的娘娘們此刻卻空前統一,紛紛對纏足一事大加譴責,又歷數一眾慘案,只聽得聖人頭大如斗,最後乾脆回了自己寢宮,哪位娘娘也沒叫。

    這群娘娘雖然共同伺候一個男人,可好歹也是天下之主,大家在聖人跟前巧笑盼兮,爭風吃醋,可對外頭的男人就瞧不上眼了。

    女子又如何?女子不是人麼?本來我們活得就夠艱難的了,憑什麼又要遭此無妄之災?

    若真要纏足,說不得你們這些臭男人也一同纏了,這才公平!

    就這麼一連吵了三天,除了極少數不欲摻和此時的和事老外,一眾大臣們最終化為壁壘分明的兩派,日夜成烏眼雞狀,而相互指責、辯論的內容也有單純的纏足一案逐漸擴大到了對方以前的黑歷史,乃至某些私生活醜聞上,戰況不可稱不慘烈。

    所以說,寧得罪武將,莫得罪文臣。前者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然後還容易不打不相識,打過之後把酒言歡也非稀罕事;可文臣就不同了,一般大家都有個不愛承認卻顯著的特徵:小心眼,且記仇,幾乎每個人手裡都攥著許多政敵的把柄,平時假笑的時候就罷了,一旦到了此刻這般關鍵時候,便一股腦的揪出來,歷數舊帳,劈頭蓋臉的砸過去……  

    他們倒罷了,好歹回去家裡還都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倒苦水,可聖人尤其艱難,上朝要應付一眾殺紅了眼的大臣,下了朝還要面對上到太后,下到一眾妻妾的追問……

    最後聖人實在是厭煩了,左右他本就不喜纏足女子,便快刀斬亂麻,第四日一上朝便下旨,叫即日起大祿朝內不得纏足!

    何厲等人自然歡欣鼓舞,感激涕零,無數花樣翻新的好話脫口而出,倒把聖人這幾日頗受折磨的身心撫慰了。

    這還不算,聖人索性又將月娘一案交於本朝第一個會斷案的“青天”宋平去做。

    這一舉動無疑進一步表明了聖人的態度:他先下旨廢除纏足,現在又將案子交於宋平審理,天下誰不知那宋平是何厲的師兄?而何厲又是此次提倡廢除一派中上躥下跳最激烈的一位?

    而宋平也不負眾望,在審理案件時並非先考慮有關人員的親屬關係,而是單純的就是論事,當堂判定方掌柜殺人,且又間接逼死髮妻,按律當斬。那位老鄉雖無直接關聯,可也有教唆慫恿只嫌疑,也被打了二十板子,判了三年牢獄。

    此結果一出,杜瑕等人只覺得心頭大石落地,這些日子以來總算能平平穩穩的出一口氣了。  

    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時代,只要有明文聖旨和律法同時施壓,想必纏足惡習很快就會銷聲匿跡,世上的女孩兒們也能安心了。

    直到這會兒,牧清寒才終於有空去請人為自己裝裱畫作,每天都要打發人去問好多遍,等好容易弄好了,他又親自動手,真與那錦鯉一起掛在不需旁人進入的書房內。

    杜瑕見他如此珍視自己所贈,心中歡喜,不免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溫柔體貼了點兒?

    貌似一直以來都是牧清寒送自己這個那個的,可是除了那些能幫忙開拓人脈的巨型擺設,她卻甚少送給對方什麼,這麼多年下來,數來數去也不過錦鯉和……這幅畫?

    她甚至連針線都很少做!

    杜瑕罕見的慚愧了,就悄悄問小燕:“你說老實話,我是不是對姑爺不大好?”

    “姑娘如何說這樣的話?”小燕驚訝道:“您對姑爺夠好的啦,姑爺對您也好,您兩位那就是珠聯璧合的一對!”

    杜瑕見她轉眼功夫就開始扯這些,不大耐煩的擺擺手,索性直接問道:“我聽說一般女孩兒都會給夫君做衣裳啊縫荷包什麼的,可,可我好像沒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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