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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狗屁道理?合著我們做善事還做出不是來了!
果然我窮我有理,我弱我嘚瑟的渣滓雜碎什麼年代都有。
好在這些都只是個別案例,大部分的人還是好的。
有一位老婦人走投無路,背著高燒不退的小孫子跪求,治好之後竟又扛了一筐自家辛辛苦苦種的蘿蔔來答謝,引得杜瑕等人十分動容。
蘿蔔算是北方冬日裡最賤最常見的一種菜蔬了,隨處可見,賣都賣不上錢去,這一大筐一二十斤,恐怕也不過二三十個錢兒,可卻已經是老婦人能給的最多最寶貴的東西了。
禮輕情意重,正是這些知道感恩的可憐又可愛的人,才叫杜瑕他們堅持了下去。
相國寺的主持知道後還特意送了些自家寺廟裡做的豆腐來,杜瑕十分感激,收了之後也叫人回了些棉布,好歹算是點心意。
開封統共就那麼大,幾天足夠一個消息傳遍城內外,因此就連皇后並諸位皇子都知道了。
如今皇后因三皇子倒台而很有些名不副實,連最起碼的宮權也被肅貴妃和祥妃並十二皇子生母蕭妃三人瓜分,若非外有戰事,內部朝廷不宜大動,聖人的身子又一日壞似一日,不然這會兒早就鬧著廢后了!
也正因為此,皇后更加需要做點什麼事情挽回自己的名聲。
聽到善堂的消息之後,她竟也掏了許多私房出來接濟百姓,果然有許多人念她的好。
只不過這麼一來,皇后又進一步得罪了宮中其他嬪妃:
本來當初戰事剛起,皇后就以節儉的名義大肆削減宮中上下份例,上到月錢,下到衣食住行各項供給,都少了將近五成。
想那皇宮之中也是水火兩重天,可不管主子還是下人,誰也不樂意到手的東西少了。
原先得寵的早已過慣了驕奢淫逸的日子,如今驟然減了份例,生活水準直線下降,卻叫他們如何適應?便是一直失寵的,日子本就過得緊吧,這會兒豈不是雪上加霜?
然而現在皇后竟又拼了命的裝菩薩,眾人自然不會叫她一人專美於前,說不得也要隨著做做樣子,更是肉痛……
好在大家早已是水火不容,面對面見了都懶得做戲,背地裡更是恨不得在夢中掐死對方,虱子多了不愁捉,也不在乎這點兒新仇舊怨的了。
杜瑕沒想到皇家的人竟然這麼愛湊熱鬧,不管什麼事兒都要來摻和一腳,只覺得牙疼。
不過很快的,她就知道自己還是疼早了。
好歹後宮嬪妃想借光蹭名聲,還知道先送點東西來,最可惡的竟是素來貪財摳門的皇太子!
這廝竟只是打發人下了一道諭,不疼不癢的誇了幾句,又賞了一個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賣不能轉增旁人,還必須好好供奉,不得遺失不得有損的象牙如意,然後這善堂就成了皇室掛名的了!
口諭是特地挑了一個人多的時候下的,宣讀完畢之後無數不明就裡的百姓紛紛口頭謝恩,只夸天家恩澤厚重,當今太子更是一位打著燈籠沒處找的仁君,哦,當然如今還是儲君,不過想必在不久的將來登基之後,也肯定會是一位明君。
一文錢投資沒得著,便是布帛也沒一條線,結果她們幾個跑前跑後、投入數千銀子,好容易才弄起來的善堂,轉眼就分了一半給旁人!偏杜瑕還得強擠出幾絲笑容,又掏了賞錢給黃門。
她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當夜一回家,關上門便踢翻一張凳子,強壓怒火的罵道:“去他娘的!”
杜河、王氏以及一同回來的何葭都被她的突然爆發嚇了一跳,後者回過神來之後竟先跑過去將那柄象牙如意抱在懷中,隔了一丈遠,十分警惕的勸道:“彆氣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生氣不要緊,打砸東西也不要緊,可這如意是萬萬不能摔的,否則非但沒功,反而要被治個欺君之罪了。
杜瑕剛要開口就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樣逗樂了,便是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只得頹然坐下,一邊喝水一邊同爹娘講了事情原委。
饒是杜河同王氏從山村爬上來,多麼摳搜多麼吝嗇的事情都見過,也被皇太子這等厚顏無恥的行徑驚呆了。
恁好歹也是一國太子呀,便是不拿現錢,從小到大各路人賞賜、孝敬的東西難不成還少了?便是指頭縫裡漏漏,挑些丟在庫房裡積灰沒用的玩意兒丟出來,也夠開封內外百姓吃一年的了!
晚上在唐芽家裡吃過飯的杜文回來,也聽說了此事,先當個笑話笑了一回,然後便冷嗤道:“他哪裡還寬裕!早些年因沒有外家支持,宮內也沒人,產業不多,每年光靠那一點俸祿和下頭的孝敬哪裡夠?故而這幾年得了機會,吃相分外難看。今兒又要找機會同我說話,只叫我使了個藉口同師公一同走了,便是不聽,也知道必然又是要銀子!合著是把牧大哥當成他的私庫了。”
不管是收買人心還是如何,哪裡用不到銀子呢?眼下成敗只在一瞬間,皇太子與二皇子的競爭越發激烈,各處的錢財花的也如流水一般。
杜瑕就問:“前段時間他抄了江南三家,我就不信他自己沒私吞!怎的還這般貪心不足。”
“銀子但凡進了口袋,哪裡還有往外吐的道理呢?”杜文冷笑道:“如今外頭便有任他取用的金山銀礦,自然要先花旁人的。”
何葭忍不住啐了一口,罵道:“眼皮子忒淺了些!”
說完,就沒好氣的將那象牙如意往丫頭懷裡一丟,也覺得晦氣。
那丫頭堪堪接住,瞬間驚出一身冷汗,雙腿發軟,趕緊小心的供奉起來,這才敢喘氣了。
要命,這可是御賜之物,若是有個什麼磕磕碰碰的,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見了自家人這般如履薄冰的樣子,杜瑕等人心中越發膩味:
這算是皇太子故意的麼?想也知道,宮中專門用來賞賜的如意肯定數以千計!若論名貴,紫檀等絲毫不遜色於象牙,且木頭的還不容易摔壞呢!那個豈不更有誠意?
言歸正傳,杜瑕又想起來方才杜文說的,皇太子想要錢的事,心頭一緊,忙問道:“那如何是好,難不成真要給麼?”
若是給,實在不甘心;可若是不給,萬一他又尋個什麼名頭給人穿小鞋呢?
牧家商號才剛開始恢復生機,遠不到牧清輝出事之前的全盛情景,哪裡禁得住第二波折騰!
“要我說,也忒貪得無厭了些,”何葭眉頭緊鎖的抱怨道:“早前不就已經給過了麼,那邊是了(liao)了的,哪裡能螞蟥似的吸一輩子血呢?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就把全部身家捐入國庫呢,好歹也不便宜誰。”
談話進行到這個階段,已經遠遠不是杜河與王氏能跟得上的了,老兩口很有默契的挪到隔壁暖廳里,圍著暖爐剝花生,準備趕明兒油煎了下酒吃。
“不必理會。”杜文有些厭煩的擰著眉頭道:“左右慎行不在家,我只裝聾作啞便罷,我就不信他敢當著師公的面兒說這事兒。再者你們是女眷,便是他著實著急,也未必肯讓太子妃拉下臉來主動上門要錢。最近你們就不要外頭去了,不管誰的帖子也都推了,只說家中、善堂兩頭忙活,不得脫身,省的節外生枝。”
杜瑕和何葭都覺得有理,當即牢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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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草原同夏季截然不同,原本綠油油一片的草皮都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東一塊西一搓的枯黃草根,亦或是連草根都沒有而裸露出來的黑色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