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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祿朝律法明文規定,任何人不得擾亂公堂,更不得在大理寺任性妄為,違者不論身份地位,掌事者均有權先打三十大板,然後自行羈押,有先斬後奏之權。

    薛崇的話說完,二皇子卻先就不以為意的笑了起來,一腳將翻倒在地的椅子踢碎,十分猖狂的笑道:“薛崇,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我家養的一條狗罷了!與你幾兩染料,竟敢在我眼前開染坊,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你只是臨時被調來協助此案,有什麼權利拿我?”

    話音未落,卻聽後頭的宋平波瀾不驚的接道:“他沒得權利,下官卻有。”

    說罷,竟直接沖左右一招手,一字一頓道:“來呀,將這大鬧大理寺,藐視國法的狂徒拿下!依律先打三十大板,聽後發落!”

    大理寺的衙役、兵士不聽薛崇這個“臨時工”的,卻對宋平這位老上司惟命是從。因他這些年來著實辦了許多積年的疑難案件,為無數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窮苦百姓和平民洗刷冤屈,拿了不知多少達官顯貴,眾人私下早已將他奉若神明,莫說此刻拿一個二皇子,便是宋平什麼時候想不開振臂一呼,說不定眾人也敢跟著他造反呢!

    因此宋平後半句話還在空氣中迴蕩,方才那些猶豫不前的兵士便都如同得了聖旨一般,齊聲應了,然後憋著一口氣,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同二皇子那些裝備同樣精良、表情同樣兇狠的親衛廝打在一起……  

    誰也不會想到,不過是一次例行的除夕驅邪儀式,竟先折進去一個十二皇子,緊接著二皇子和三皇子竟然都被羈押在大理寺!

    需知這還在假期呢,誰知道剩下幾日還會不會發生什麼叫整個大祿朝都抖三抖的事情?

    這一回,不必唐芽囑咐,杜瑕與何葭先就開始約束家人,叫他們謹言慎行,不許在外生事。

    又是一個雪夜,杜瑕抱著毛毛,同兄嫂二人圍坐在火爐邊,一把漫不經心的撥動著細鐵網上頭的烤紅薯,一邊嘆息道:“真是內憂外患呀,也不知鬧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杜文用長長的竹筷子略戳了一下,覺得內部還是有些硬,搖搖頭,又用鐵夾子翻了一下才道:“哼,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也不知咱們那位聖人心裡頭是個什麼滋味,是否後悔叫人徹查了。”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其實聖人心中未必沒數,說到底,一來心疼十二皇子,二來也是不甘心罷了,想藉機瞧瞧眾皇子們如何應對,沒準兒就能定下下一任皇位人選來了呢?

    只是沒想到查來查去,案件本身的進展十分微弱不說,竟又拉了兩位皇子進去!

    “自古天家無父子,”何葭也幽幽道:“都是那家裡出來的,都是一般的鐵石心腸,誰又比誰乾淨些?真要刨根究底起來,只怕那些人要一個不剩呢。”  

    誰沒點野心怎的?既然都是皇子,都是聖人的兒子,憑什麼你爭得,我就爭不得?可既然要爭,便是生死之斗……

    毛毛“啊”了幾聲,開始砸吧嘴兒,又盯著爐上的紅薯流口水,引得三人都笑起來,也顧不上說什麼皇家辛密。

    杜瑕笑道:“饞了?”

    約莫是巧合,毛毛咬著手指,瞧瞧紅薯,又瞧瞧她,再次啊了一聲。

    何葭就笑的前仰後合的,說:“當真是個小機靈鬼兒,這會兒就知道要吃的了?”

    “什麼機靈鬼兒,”杜瑕笑道:“這麼點兒大的娃娃,知道個什麼?不過是聞見香味了,條件反射的流口水罷了,若說添加輔食,也嫌太早了些,且再等等吧!”

    “什麼反射?什麼輔食?”何葭聽得迷迷瞪瞪的,本能的追問,就連杜文也是饒有趣味的樣子。

    杜瑕一怔,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將後世的話順嘴說了,當即解釋道:“沒什麼,不過忘了什麼時候聽誰說起過的育兒經,說這個時候的娃娃什麼都稚嫩得很,便是饞了也吃不得,且有的等呢!”  

    何葭聽得有趣,問道:“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她們家裡都是不缺的,便是養孩子也有一群乳母、婆子丫頭的伺候,自己只是受些產育之苦罷了,並不算多麼勞累,且她年紀也大了,越發想要個孩兒,對這些事情格外留心。

    本來杜瑕之前也不曾太過留心這些事情,許多信息不過無意中瞥見,大多一知半解,也不敢胡亂說,只挑了些自己肯定的,再者毛毛的奶嬤嬤熟悉的講了,聽得何葭與杜文都十分入迷。

    杜瑕講的口乾舌燥的,中間吃了一盞茶,又隨意剝了一口紅薯吃,入口只覺甘甜如蜜i,再看便見瓤兒乃是蜜一般濃郁的黃色,濃香撲鼻,果然是上等的好紅薯。

    何葭瞧著眼饞,也分了一塊來吃。

    她以前就是官家小姐,不比杜家兄妹是平民百姓爬上來的,何曾擺弄過這些粗野的玩意兒,瞧著杜瑕舉重若輕的,輪到自己卻手忙腳亂,又掉在懷裡,又燙著手指的,偏也不許旁人幫忙。

    後來還是杜文看不下去,伸手拿了過來,幫她剝開了,又遞了小銀勺,叫她用手帕子墊著,一口口挖著吃。

    杜瑕見狀就笑道:“只你弄髒的這身衣裳,便有幾十兩。單是墊著的手帕子也有大半兩呢,卻能買好幾車的紅薯了!”  

    三人又都笑了,卻急的毛毛憋著嘴要哭。

    杜瑕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棄了紅薯,抱著兒子柔聲哄了幾回,好容易才停住了,只還是眼淚汪汪的瞧著她,一副委屈巴巴兒的模樣。

    杜文噗嗤笑了,拍著大腿道:“你瞧這小模樣,當真是可憐見的,虧他長得同慎行活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你我可曾見那個當爹的這般作態?”

    說完,三人俱都笑倒了。

    因無意中說到牧清寒,杜瑕也忍不住十分思念,不禁開始想他如今到哪兒了,仗打的如何,可曾受傷……

    杜文自知失言,正後悔呢,又冷不防被妻子偷偷掐了一把,暗恨他說話不謹慎。

    女子生育之時,丈夫不能守在身邊本已叫人難過非常,偏偏男人還是去打仗的,且不說生死未卜這樣喪氣可怕的話,誰不知戰事一旦燃起,沒有個一年半載都不必想著往回走!若是遇到頑硬的,雙方勢均力敵,又都不肯認輸,只打起攻堅戰來,便是守個三年五載也不是說笑!

    杜文忙不迭的補救道:“好妹子,你莫要擔憂,慎行是同朱元朱老將軍一同出去的,他端的是一位戰神,當年曆經多少惡戰不曾有事,這一回越發的經驗豐富了,必然能夠凱旋而歸的!”  

    何葭也接道:“說的就是呢,難不成你不知道,他備受皇恩,聖人都對他青眼有加哩,原先他在京城的時候,每每上朝,隔三差五便要被催著去考文舉,連幾個皇子都吃醋呢,他沒少同你抱怨吧?”

    杜瑕知道這是他們有意調節氣氛,叫自己多想些好的,也十分領情,道:“雖無這般誇張,卻也確有此事,你們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的,早些年倒也罷了,如今越發看透官場,哪裡肯再去做什麼文官?”

    “哎,”杜文笑說:“不做文官,也可以去考文舉的麼!大祿朝頭一位文武開弓的人才,何等有臉面!”

    這會兒毛毛又咿呀幾聲,杜瑕就說他是個饞貓。

    何葭聽了,直笑的岔氣,故意道:“我確是知道的,慎行雖講究些,可於吃這一道並沒什麼特殊癖好。反倒是那名揚天下的指尖舞先生,閒來無事便要琢磨個食方子,開封內外可都傳遍了!毛毛這小小年紀的,也不是隨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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