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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距離杜平的生日還有將近一個半月,普通百姓家也不會送什麼貴重東西,不過做些個簡單的一整套內外衣裳針線,熬上半個月也就得了。可劉氏現在就說起來,無疑是在自誇,說她一直將公公放在心上,這才提前這麼久就開始準備。
周氏平時想做點針線活貼補家用都時常力不從心,又哪裡來的閒工夫做那個?臉上便帶了幾分遲疑和猶豫。
不僅于氏越發怒火上涌,就連杜平本人也沒什麼好臉色,一頓飯最終不歡而散。
因為大部分人都在忙著吵嘴打架,不得專心吃飯,又有杜河這個豁得出去的狠命夾,竟讓二房占了大便宜,王氏也久違的吃了個飽脹。待眾人回過神來,又紛紛氣個倒仰,暗罵二房一家子果然都是奸猾的。
大房吃了排頭,後面果然安分不少,杜瑕樂得耳根清淨。
杜河回來也沒閒著,借著王氏在廚房做活的工夫過去花大力氣劈柴,夫妻二人有說有笑,不多半天竟劈了滿滿一面牆的柴火,足夠接下來一個月燒的還有餘。
杜瑕繼續在屋裡研究結子。
她仔細想了想,眼下的彩繩自然不比她用慣的毛線,十分沉重且沒有一點彈性,加上她編的東西都是立體的,如果真的一味求大,想要打出一個適合成年男子佩戴大小的葫蘆來,估計先就要把腰帶墜垮了。
她就翻了些王氏用剩下又捨不得丟的碎布頭兒出來,只用絲繩打外面兩層框架,內里用布團填充,也就得了。
如此一來,一個將近兩倍大的葫蘆因為成了空心,卻只需要原先一倍半的絲繩,又輕巧綿軟,成本一下子就下來了。
杜瑕拎著打量幾眼,心道卻是跟外面賣的荷包有些類似,不過到底是手編的,又逼真,勝在新奇,應該也賣得出去。
她又纏磨著王氏討了些鴉青、鵝黃等顏色的絲線來,整整齊齊紮成一股股的,紮緊了做成穗子掛在葫蘆下面,葫蘆柄兒上留空穿線懸掛……
如此整治一番,不僅方便佩戴,且更加好看,也更上檔次,實在很像一回事。
王氏原本見她把那些好好地絲線鉸了還心疼得很,可現在見她並沒胡鬧,拾掇的葫蘆墜子越發好看,也就歡喜起來,不覺得心疼了。
第六章
第二日傍晚杜河回城,果然帶了杜瑕新編的兩個成人掌心大小的葫蘆。因為這兩個葫蘆明顯更加細密板正,況且大小合適,看著也氣派,杜河更加高興。
打那之後,杜瑕就一邊保養身體,偷偷在屋裡做點廣播體操之類的活動舒展筋骨,一邊繼續研究用彩繩編東西,晚上跟杜文讀書學字,安排的很充實。
那石板相當好用,因為很薄,放在熱炕上沒一會兒就捂暖了,用炭筆寫字也好,畫樣子也罷,都很便宜。等寫滿了也只需要用水擦洗烘乾即可,杜瑕用過幾回就愛不釋手,睡覺也一定要擱在枕邊,被王氏拿來笑了好幾回。
王氏看女兒擺弄絲線並不像一時興起,且難得天分出眾,越發不加干涉,又托人從鎮上帶回更多新鮮彩繩,偶爾得空了還幫忙打下手、分顏色,娘兒倆關係愈加親密。
杜瑕很感激兄長對自己的關愛,就特地用金色的絲繩給他編了一對兒小巧玲瓏的葫蘆掛在腰間,下面串了圓滾的黑色石頭珠兒,墜了菸灰的穗子,非常雅致。
杜文愛不釋手,捧著看了大半宿,次日上學前卻又依依不捨的摘下來。
杜瑕一愣,問道:“哥哥不喜歡?我再給你打別的。”
杜文忙道:“當然喜歡,妹妹別急,只是,”他撓撓頭,往外面看了眼,小聲道,“我日日與堂哥一處,自然瞞不過他去,少不得爺爺奶奶也都知道了,到時候他們倘若問起是哪裡來的,那可怎麼處?說是外頭買的,必然要怪我們亂花錢;可若是照實說,他們必然叫你教授大家,竭力壓榨,你與娘就不能攢私房了。”
自打穿來,杜瑕一直都知道這個哥哥聰明伶俐,只是大約有些寡言,可也是有主意的,但他到底也才八歲呀!誰承想今天一張嘴就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方方面面竟是都考慮到了!
杜瑕聽得目瞪口呆!
卻聽杜文又道,“好妹妹,你且替我好生保管,就是不能戴,我瞧著也歡喜,日後少不得你有更精巧的送我,我也未必沒有戴的時候。”
杜瑕噗嗤笑出聲,又佯怒道:“就你會划算,日後還不定如何呢!且看我心情吧。”
兄妹兩個玩笑一番,就該上學的上學,該幹活的幹活。
等杜文走後,杜瑕盯著那對金色葫蘆看了半晌,重重嘆氣,這日子過的,真是!
什麼時候才能分家啊。
又過了一個來月,已是四月半,處處春暖花開,綠草如茵,杜瑕的身體養的差不多,也敢開窗吹風了。
她深諳生命在於運動的真理,並不整天悶在屋裡,每日日頭最好的時候就借著幫忙做活去院子裡轉轉,或幫忙餵雞餵鴨,或幫忙分撿柴火,跑前跑後,必要折騰出微微一身薄汗才罷。久而久之,身體果然好了不少。
杜瑕這麼做固然惹得王氏越發心疼,可卻誤打誤撞合了于氏的心意。原先她在屋裡躺著養病的時候,于氏就隔三差五說些“哪兒有這麼大的丫頭了還日日挺屍不做活的”之類的話,如今她自己忙活起來,雖人小力單,好歹堵了于氏的嘴,叫她耳根清淨。
因為天氣好轉,王氏幹活更加輕鬆,每天更能擠出時間做針線。
娘兒倆一起忙活,到此刻已經攢了不少葫蘆、絡子和鞋面等物,還有前幾天杜瑕剛琢磨出來的,同樣寓意福壽的蝙蝠,統共滿滿包了一個大包袱,王氏琢磨著再這麼下去恐怕要捂不住,萬一不小心露了就要壞事,便打算進城賣了換錢。
杜瑕聽後不由得雙眼放光,也嚷著要去。
天曉得在這個破院子裡待了兩個月,又沒有任何娛樂設施可供消遣,天天還要防備什麼四丫、三嬸兒摸進來旁敲側擊,她都要憋死了!
再說她也有必要去看看城裡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麼水準,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不是?省的日後自己要再想出什麼來,分明人家早就有了,自己還喜滋滋當寶呢,那就搞笑了。
總而言之,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這個世界!
王氏開始還有些猶豫,但終究架不住女兒軟磨硬泡,也就應了。
杜瑕登時喜不自勝,連著幾天激動得不得了,恐怕當年第一次出國遊玩都沒這麼亢奮。
這天王氏抽空跟二老說:“爹,娘,眼見著天暖了,相公又不得回來,我預備給他送些春衫、單鞋,省的叫人看了還穿棉的笑話。可巧隔壁牛嫂子也要進城採買,我就與她同去。”
于氏原本不願意,聽說杜瑕要跟著更是眉毛倒豎。
“眼見著開春了,院子裡的小菜園要撒種施肥,又有雞鴨要喂,還有那飯……”
王氏不由得苦苦哀求,又說會提前將一日飯食準備好,只需熱熱就好,她們清早去,傍晚必歸。
她有正當理由,又有村里出名正派仗義的牛嫂子跟著,自然沒什麼不妥,最後還是杜平替于氏答應下來,又象徵性的叫她囑咐兒子注意身體云云。
見王氏竟能進城逛去,家中其他大小女子也紛紛動了心,旁人不說,四丫和三房劉氏卻已經按耐不住,一個小聲對周氏道也想跟了去,一個乾脆就仗著在婆婆跟前有些臉面,直道也要進城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