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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待百姓夠可以的啦!這些年咱們過的也夠滋潤。瞧他老人家最近又拿了那麼些貪官,還減免各地的稅收,咱們也該出出力氣了。”
“就是,銀子沒有,難不成還沒有人?回頭若是招兵,老子第一個報名,定然要去砍幾顆炤戎的狗頭回來!”
旁邊便有人鬨笑出聲,道:“老哥,莫要說笑,恁都這把年紀了,人家招兵也不會找你,去養老的麼?卻去哪裡砍狗頭?”
說的那人也笑了,黑乎乎的粗糙臉龐微微透出點紅暈,粗聲粗氣的說:“老了又怎麼樣?老子還有一大把力氣呢,抬一頭豬並不算事兒,何況是擰幾顆狗頭!”
顯然此人也是越說興致越高,方才還是砍頭,這會兒眨眼工夫就已經變成了徒手擰,進步神速。
不過短短几天,主戰的呼聲就占據了絕對優勢,再加上聖人默許的鼓動士氣,竟有許多百姓主動要求報名參戰!
上頭象徵性的婉拒幾回,然後就順水推舟的應了。
於是軍隊迎來一次久違的擴編,從原先計劃的十二萬大軍迅速膨脹到二十萬,而且還在持續攀升中。
軍隊人數的急劇增多帶來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
本就高昂的士氣越發昂揚,每一名士兵的臉上都帶了興奮的紅光,說話聲音也大了,腰杆也挺直了。仿佛他們即將面臨的不是一場惡戰,而且籌謀已久的報仇。
印象中凶神惡煞的炤戎士兵也不再可怕,成了土雞瓦狗一般的存在,仿佛只要他們這二十萬大軍一到,對手便會瞬間瓦解!
牧清寒等人卻不敢懈怠,日夜操練,加緊練兵,尤其是騎兵。
面對現在的局勢,他們心中當真喜憂參半。
喜的是士氣可用。
打仗最怕膽怯,一旦仗還沒開始打的就先怯敵,那麼基本上就已經註定了慘敗的結局。若是將士們士氣高昂,略加引導便能激發出數倍於本身的強大戰鬥力,歷史上許多以少勝多的著名戰役靠的便是一往無前的勇氣和破釜沉舟的銳氣。
憂的是恐他們輕鬆太過。
炤戎橫行這麼多年也不是吹出來的,至今仍然堅持遊牧生存方式的他們民風彪悍,全民皆兵,年輕女子也敢面對餓狼,年幼孩童也習得一身好騎術、箭術。
放眼整個天下,他們的騎兵幾乎無敵!
而反觀大祿,因為生活方式的限制,本地養育的馬匹並不適合衝鋒作戰,只得從外頭採買,便是先天不足。而前面一二十年上頭也不重視,戰馬數量有限,不足以跟炤戎抗衡。
兩軍交接,大祿朝能倚仗的只能是步軍和山地兵,以及威力巨大的進攻器械。
假如這幾樣真的發揮出應有威力,再憑藉二十萬大軍的巨大人員優勢,炤戎滿打滿算不過十來萬人的軍隊並非不可戰勝的。
然而這也正是問題所在,現在的大祿還能發揮出最大威力麼?
前面這麼多年太過安逸的生活磨滅的不僅是聖人的鬥志,更造成許多兵將訓練時的混水摸魚,得過且過,他們早已不是當初浴血奮戰的大祿精兵!
而且二十萬大軍聽著龐大,可其中精銳才多少?能占幾成?各地禁軍素日裡甚少有正式的戰鬥訓練,只是充當勞力,不過進行治安警戒便罷,更別提那些才收編的民夫!沒經過長期訓練與磨合的他們會是真正的士兵嗎?還是說只能被當做填旋?
每每想到此處,牧清寒就憂心忡忡,偏他卻還不能澆滅將士們的熱忱!
朱元也是一般想法,兩人湊在一處說話時,他也是意味深長道:“士氣可用啊!”
只說這個,並不講別的,顯然帶兵更久的他比牧清寒更加清楚問題所在。
然而他們別無他法,能做的只有豁出命去拼命練兵,哪怕將士們叫苦不迭沒有絲毫手軟。
這會兒多精進一分,現場上也許就能多活幾個人。
人命,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看著眼前一張張鮮活的面孔,新上任的副將牧清寒直覺肩頭擔子重於千鈞,難掩擔憂的說道:“太膨脹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可我卻不知該如何說。”
直接點明論真正作戰能力,他們根本不如炤戎,所以跟本沒資格這會兒就囂張?還是……
可若是不說,一旦後面跟炤戎正面相接,便是之前再如何粉飾太平也無濟於事,大祿的士兵會不會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跟想像截然不同的戰鬥力而信心垮塌?
就好比一直以來你以為的,以及周圍的人同你說過的,或是讓你有的這種想法,認為自己要去同一個稚嫩孩童作對,可一旦到了場中,卻突然發現對手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彪形巨漢一般!
巨大的心理落差很容易造成大面積恐慌,而這樣的情緒在極度要求凝聚力、服從性以及不畏死的勇氣的軍隊中一旦蔓延開來將無法收場,這無疑是最致命的。
朱元呵呵笑了幾聲,道:“要說,可不能這麼說,太直接了打擊士氣不說,也容易讓士兵跟你對著來,不好,很不好。”
每一場戰鬥都是用滾滾鮮血和累累白骨鑄就的,不管勝負成敗。
勝負的區別,說到底,不過是看誰家死的人數罷了。
饒是明知道帶出去的士兵不可能再原封不動的帶回來,甚至為將者本人自己都無法保證自己的性命安危,可誰不願意少死人呢?
幸虧聖人還沒糊塗,沒因為面子而立刻發兵,不然他們長途跋涉,炤戎以逸待勞,到時候勝算更小!
可即便如此,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大祿一反常態的強硬面對,不管炤戎是否真的有開戰的打算,走到這一步已經沒了退路,勢必會強力回擊。
大戰一觸即發。
幾日後,軍營里的將士們都有些筋疲力盡,牧清寒和朱元商量了一下,便給他們放了一日假,該跟親人道別的道別,該安排一下家裡事的就安排一下,便是光棍兒一根的,也鬆散鬆散,不然總是這麼繃著也不大好。
雖然沒具體說什麼時候開拔,可大祿宣戰的消息過不了幾日就會傳出去,炤戎也不可能拖太久。
牧清寒也趁這一日去拜訪各家長輩,也說些自己的打算,問問他們的意見什麼的。
到底分離在即,此去便是九死一生,唐芽也是難得和顏悅色起來,說了好些和氣的話。
“只是到底文武有別,”他頗有些遺憾的說道:“對朝堂之事我倒是能說些什麼,可帶兵打仗,確實不好亂講。”
唐芽位高權重,其實為人是頗驕傲的。但他有個好處,驕傲卻不自負,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並不會為了面子胡言亂語。
就好比眼下,分明牧清寒是他晚輩的晚輩,可他卻也沒有拿著架子訓誡,當真難能可貴。
帶兵打仗,說白了就是用人的性命換取勝利,若是策略得當便可將損傷壓到最低,可怕就怕有人不懂裝懂,從中攪和,反而壞事。
牧清寒感激不已,忙起身道:“叫您操心了。”
唐芽擺擺手,不以為意道:“不過幾句話罷了,你們只管去,朝廷上還有老夫,魏淵那廝也折騰不出什麼水花來,不必擔憂。”
有人不惜用生命保家衛國,可也有人專門愛挑在這個時候踩著別人上位,古往今來,多少忠臣良將在外浴血廝殺,就是吃了朝中無人的虧,非但沒功,反而惹禍!
有唐芽這話放在這裡,牧清寒當真就沒了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