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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媛卻不耐煩聽她們你來我往說這麼多讀書練字的事,等幾個丫頭都退下去,便急沖沖道:“如今何等火燒眉毛,你們竟還有這般閒情逸緻講學問!”
說的萬蓉也是神色巨變,杜瑕更是滿頭霧水,只問:“什麼火燒眉毛?”
方媛張口欲言,外頭小蟬卻送了奶茶和點心過來,連忙閉口。
杜瑕也只得按下好奇心,先將吃喝。
奶茶就放到火盆旁邊的隔熱壺裡保溫,隨喝隨添,幾樣點心卻挺有趣。
杜瑕也十分得意,招呼道:“快嘗嘗,這可是我做主改進的,倒比外頭買的更有趣些。”
一樣是後世常見的山藥泥果醬,就見雪白的山藥泥被堆成一座座小山狀,上頭澆了深紅與濃紫兩色果醬,略近一點就能聞見酸甜氣息,十分誘人。
另兩樣卻是撒著芝麻的酥皮牛肉餅,皮兒層層疊疊金黃誘人,餡兒肥瘦相間老少咸宜,更有甜辣和咸香兩種口味。
最後一樣則是外頭常見的綠豆糕,倒沒什麼奇特的。
前面三樣都是杜瑕吃煩了外頭的點心果品,又思念故鄉,這才扎到廚房裡,跟劉嫂子商議後試探著做出來的。
劉嫂子廚藝驚人,也有悟性天分,杜瑕不過說了幾句,她便能舉一反三,略失敗幾回就得了,杜瑕嘗著味道竟然比前世知名糕點鋪子裡的還好!
如今藍莓還不知在哪個大陸,倒也只得作罷。索性杜瑕名下就有山,山上每年都出產好些瓜果桃李,她就叫人挑了些好的送進來,只取其中桑葚、山楂這兩樣適合做果醬的用。可惜北地不產梅子,不然梅子醬怕也別有一番風味。
雖然水果時令性強,可只要曬成果乾、果條,也就不怕什麼了,一年四季都吃的。
因這一二年雨水似乎格外少些,故而兩座山上蔬果產量雖略少了些,可到底外頭物價略漲,又格外甘甜,收入竟比往年還多了一二成。
方媛和萬蓉沒奈何,只得挨著試了,竟也讚不絕口。
也是跟個人性格有關,萬蓉酷愛那果醬山藥泥,方媛卻偏好甜辣的酥皮牛肉餅,若不是方吃了早飯,怕是要一口氣吃兩塊呢。
方媛就伸手去捏杜瑕的腮,又愛又恨道:“偏你鬼心眼子多,倒是怪好吃的。”
杜瑕捂著臉躲開,笑道:“回去給你包上一大包,省的吃不夠要打人。”
說的萬蓉險些將口中奶茶噴出來,方媛也微微紅了臉兒,越發要撲過來掐她。
等小蟬等人走了,方媛才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原委說了:
“竟被你的東西勾的忘了正事,你還記得那個趙家姑娘不曾?就是張口閉口她未來相公如何,連帶著丫頭也不大著調的那個,如今說的就是她家的事!”
“原本她是要下個月就嫁到隔壁縣去的,自然要帶著幾個幾房下人和幾個陪嫁丫頭,當日秋遊,她身邊那兩個便是了。你當記得那個一臉陰沉,活似咱們反欠她錢的混帳丫頭罷,就是她了,前兒竟不知怎的鬼迷心竅,爬……爬了趙三姑娘哥哥的床!”
到底是沒成親的姑娘家,雖家中已經開始挑選夫婿,可說到這種事情,仍舊難免不好意思。
杜瑕一聽,腦海中登時嗡的一聲:
四丫,是四丫!她竟又做出這種沒羞沒臊的混帳事!
不要說趙大戶此等死要臉面的土財主,就是一般的小門小戶,妹妹的陪嫁丫頭爬上哥哥的床,實在是一言難盡的下流混帳營生!
若是給外人聽見了,還指不定傳出什麼更加難聽的來呢。
杜瑕愣了會兒,隨即苦笑出聲:“若只是這個,想必兩位姐姐也不會這麼大清早的就冒著風雪趕過來,還有什麼不好聽的,只一口氣說了便罷。”
方媛和萬蓉對視一眼,難免有些不大好意思,可到底非說不可。
“出了這樣的大事,趙家的當家太太自然盛怒,險些將那丫頭打死。誰知她竟也有幾分本事,哄得趙姑娘的兄長替她開脫……只是趙老爺本人也不依,她便嚷出來,說,說她是杜秀才的姐姐……”
杜秀才,整個陳安縣的秀才都數的清,更何況姓杜的,她又小小年紀,比她還小的秀才,便只那一個了。
誰不知杜秀才是知縣老爺的愛徒,如今家裡妹子又與豪商牧家結了秦晉之好,端的前途無量,方大戶之流都輕易開罪不起,更何況他們!
聽了這話之後,趙老爺夫婦果然不大敢輕舉妄動,先叫人把那如今叫紅杏的丫頭關起來,又悄悄使人出去核對……
原本這事是私下裡進行的,怎奈趙家家風不正,上下一眾奴僕嘴巴也不嚴實,紅杏被抓姦一事本就鬧得沸沸揚揚,現在竟又牽扯上秀才公,可不是天大的新聞!俱都興奮不已,口水橫飛的說三道四,不過幾天就在陳安縣一眾上等商戶中傳開了,更還有往外繼續蔓延的趨勢。
若那紅杏當真是杜秀才的姐妹,趙大戶家不要說打殺了,恐怕立時就要將她高高供起,明堂正道娶進門也未嘗不可。
須知多少人使出渾身解數都不能跟一眾讀書人扯上關係,更何況這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的,這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寶貝!
只是這麼著,若真要保全紅杏,說不得杜文這邊的名聲就要被牽累,連帶著杜瑕也要受些個冷言冷語。
畢竟趙大戶家著實不著調,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嚴防死守,竟叫消息第一時間傳了出來,如今再想消除影響也都晚了,知道的人都知道那紅杏是自己背著主子陪嫁丫頭的身份,卻爬了當家少爺的床,手段實在不堪……
方媛原本是不知道的,誰想到今兒一大早,她的貼身大丫頭去針線房給她取衣裳,回來的路上竟聽見幾個粗使灑掃婆子在暗中議論,當即氣白了臉,轉頭報給方夫人。
方夫人一聽這還了得?也大動肝火,秉雷霆之怒,親自將那一眾人等發落了,幾個婆子也打的打,攆的攆,一個不留,誰也不敢求情。
因為事情鬧大了,方媛自然也聽到風聲,因方夫人夫婦也絕了與杜家結親的念頭,正給女兒相看人家,少不得要教導著管家和妾室之防。如今見她問起,倒也沒瞞著,正好當做負面教材教導一二,方媛這才驚慌了,趕緊跑來給杜瑕報信兒。
杜瑕聽後十分感激,卻又嘆氣道:“不是我有意欺瞞兩位姐姐,其實上回秋遊,我便認出她來,只是實在不便相認,這才拖到如今。”
方媛和萬蓉斷沒想到她承認的這般乾脆,更是萬萬沒想到那丫頭竟然真的是她家姐妹?!
杜瑕兄妹二人何等清高,又有才氣,雖是文人卻自有一番颯颯俠骨柔腸,怎的會有那樣的姐妹!
至於杜瑕不於紅杏相認的事,她們卻全然不在意。
認什麼!誰會認?換了她們也不干吶!
事到如今,杜瑕也不再繼續隱瞞,大略將自家三房恩怨說了,又道:“我們三房早已是撕破臉的,水火不容的。我那個堂姐最是心高氣傲,又眼皮子淺,當初做出買賣自身的事情就險些將大伯娘氣過去,如今再鬧成這般,還指不定如何呢!”
面對這般複雜的情況,便是方媛這一等一的爽利姑娘也有些目瞪口呆,更別提萬蓉。
她爹方老爺雖然也有幾房妻妾,家中不甚安寧,可方夫人到底手腕過人,又是一起同甘共苦過來的,一眾妾室再如何鬧騰也翻不出她的掌心。萬二爺、龐三爺各有家業,與方老爺都是割頭換頸的交情,視兄弟情義遠勝萬兩黃金,自然不會為了些許錢財吵嘴,她果然沒聽過此等市井小民之家的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