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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夫人與肖知縣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篤,只是子嗣方面卻有些艱難,好不容易剛診出身懷有孕,家中長輩便接連過世。而孝期自然不便有孕,如今好容易除了孝,他們二人也都三十出頭,想再有後,更是難上加難,約莫這輩子就只這麼一個女兒了。

    如今肖姑娘也十歲了,長得很是冰肌玉骨,又頗聰慧,只是似乎身子有些弱,性格也害羞。

    一時肖雲也出來與杜瑕和石瑩相互見禮,但見小姑娘白白嫩嫩,說話細聲細氣,然進退有度,舉止大方,好一個閨秀。

    杜瑕將來之前準備的一對兒羊毛氈貓狗嬉戲的玩偶送上,肖雲眼前一亮,歡歡喜喜的接了,又抿嘴兒笑著道謝。

    杜瑕還沒接觸過這種款式的姑娘,且對方生的極好,又知禮,便也笑著還禮,又上前拉了她的手,只覺得真如羊脂一般滑膩,卻有些個涼。

    石瑩也急忙上前送上禮物,卻是金燦燦嵌著大顆紅藍寶石的實心鐲子一對,杜瑕冷眼瞧著,一隻怕不得有小半斤重,也不知肖雲小姑娘能不能撐得住……

    到底是肖知縣的女兒,便是這般肖雲也沒亂了方寸,也微笑道謝,只是並不親自拿,只喚了身後的丫頭上前端了。

    

    待眾人重新坐定,元夫人又問她們素日做些什麼,看些什麼書。

    元夫人話音剛落,石瑩便緊接著回答,張口就將世面常見的書幾乎都說了個遍,什麼四書五經論語孟子,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炫耀和迫切,小下巴高高揚起,跟只驕傲的小公雞似的。

    元夫人笑容不變,又十分和氣的問杜瑕。

    杜瑕不去看石瑩的臉,笑道:“並不敢說看過什麼書,就是閒來無事隨便翻一翻罷了,也跟著哥哥寫寫字,他看什麼我也跟著胡亂念念,倒是看了不少有趣的地理遊記、人物傳記等,覺得頗為增長見識,若是什麼時候有幸親眼一見就好了。”

    元夫人就笑了,說:“咱們女子不必科舉,細想來倒是比男子幸運些,讀書一事何等肆意!且此事本就是修身養性的,若總是扭著自己的性子來,反倒不美,只注意別被歪書亂了心神,率性而為倒也罷了。”

    稍後元夫人又帶著自家女兒和兩個姑娘在家中後院略逛了逛,又留了飯,也就散了。

    接觸時間雖短,可杜瑕對肖雲印象很好,只覺得對方乖巧懂事,實在招人疼,若不是她身份敏感,估計真就忍不住認了妹妹。

    

    等晚間肖易生回來,元夫人對他說起白日的事,道:“石家姑娘到底輕狂了些,也是個嬌奢的,今日一身行頭怕不下百金。雖與你我沒甚干係,可落在有心人眼裡,怕也要掂量一二。倒是杜家的女孩兒好些,踏踏實實,不爭不搶,瞧著倒是沉穩的很。”

    “果然如此,他們兄妹兩個的性子倒是掉了個,當哥哥的何等狂傲,當妹妹的反倒謙虛謹慎。”肖易生接過溫熱的濕帕子,略敷敷臉,笑道。

    元夫人幫他輕輕按了按肩膀,也到:“話雖如此,可你不也十分疼愛那小弟子?只說他有名士風範,如今又說這話,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說的肖易生也笑了,又道:“我也罷了,老師與何師兄必然愛他愛的緊,前兒我只略提了一嘴,何師兄就鬧著什麼時候要見他,只大喊那和該是他的徒弟,竟不知怎的被我搶去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元夫人也抿嘴兒樂。

    稍後肖雲也過來向父親請安,懷中竟還抱著白日裡得的小狗,肖易生便多問了句。

    肖雲歪頭笑道:“杜姐姐送的,聽說是她自己做的,端的手巧,我正好想養個什麼,只是娘卻不許。”  

    因她身子弱,肖易生也疼她疼的緊,聞言伸手將她叫至膝前,溫和道:“你娘也是為了你,大夫說了,動物身上不乾淨,你不好往前湊,如今有了這個,且玩兒吧。”

    晚間肖易生與元夫人歇息,兩人說到這事,肖易生卻談了句:“竟有如此湊巧的事?”

    女兒喜好動物,那杜家姑娘就偏偏送了這個?

    正在梳頭的元夫人微怔,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直道:

    “眼見著你如今做了官,心思著實細密如發,看什麼也疑神疑鬼的了,我卻覺得不大像。聽說杜家早前頗為艱難,那小姑娘便是琢磨出了此等新鮮結子擺設,竟是一力扭轉,如今也買了兩座山,一年下來近百兩的利潤呢!便是擺設也多有人求取,只是她為人甚是低調,名聲不大顯,知道的人不多罷了。她發家的時候,雲兒怕是路都走不穩當,咱們又在孝期,閉門不見客,她小小女孩兒家,又哪裡能這般神通廣大!”

    肖易生這才消了戒心,也感慨不易,又道:“我如何能不多心?現下時局緊張,便是老師、師兄也斷不敢大意,他們又都多為我考慮,我自然也要替他們著想,斷斷容不得一絲差池。”  

    元夫人也跟著他在京師一住將近四年,著實見識了官場嚴酷,外面的事兒暫且不說,便是內宅的官夫人們,也是一波一波的來了又去,有的去了尚能回來,可有的,卻是這輩子都見不著了……

    夫妻二人又對嘆了一回,然後便吹燈睡了。

    再說杜瑕,回家之後卻見杜文情緒似乎有異,便避著父母悄悄問怎麼回事。

    原先杜文不打算說,可耐不住她追問的緊,這才別彆扭扭的道:“昨兒先生說霍師兄火候已到,叫他今年就下場一試,而洪師兄去歲就已經下場了。”

    杜瑕記得那二人今年貌似一個十六、一個十五,論起來下場不算太早,但也絕對不晚,可見肖先生為人還是十分謹慎。

    不過,兩位師兄下場,杜文卻不高興個什麼勁?

    杜瑕略一琢磨,竟也明白過來,問:“先生不許你去?”

    杜文悶悶點頭:“說我年歲還小,文章鋒芒太利,叫我再花兩年磨磨性子,也不許牧兄去。”

    “那,那位姓石的師兄?”  

    杜文的臉色果然好了些,只是不肯承認:“他自然也去不成,哼,我卻不在意。”

    杜瑕見狀,笑著安慰道:“先生素來穩打穩紮,你如今才不過十三歲,晚一兩年也沒什麼。”

    杜文到底不大服氣,又帶著幾分傲氣嘟囔道:“不說前朝,便是本朝創立不過二十載,卻也已經出過十三歲的秀才,竟與我同齡,既然旁人做得來,我如何不能一爭?且即便先生同意,今年也趕不上了,明年即便我一擊即中,也是十四歲……”

    他想的卻更多。

    因本朝有規定,對取得秀才功名中成績尤其優秀的,可給予廩生待遇,不僅入縣學、州學、府學一應吃住學免費,每月也有廩米六斗,銀一兩,非但能支應自己開銷,竟也能剩下不少糧食分往家裡,或是直接兌換成等額銀錢。

    杜文只要一想到自己長到這麼大了,竟沒能給家裡交過一兩銀子,還靠著家人養活,心中便總不是滋味。

    如今最可能的機會就在眼前,誰知老師竟不許他去,自然難受。

    杜瑕卻沒想的這麼多,只以為自家兄長一貫勤學苦讀,且在這方面也是個心高氣傲的,冷不丁碰了釘子,難免一時接受不了,安慰幾句也就罷了。

    哪知杜文卻不肯輕易放棄,接連幾天都固執的找肖易生理論,梗著脖子要去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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