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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巧了,”商氏又打趣道:“他前兒才添丁,後腳就來信了,難不成是有耳報神跟著?不然怎得這般好?你若告訴他當爹了,還不知小叔要歡喜成什麼模樣呢!”
王氏也贊同,只是思考的角度又不同了,道:“可不是,心裡有了牽掛,好歹行事也會更謹慎。”
說完,又拍著大腿道:“可巧前兒得了幾塊好布,又軟乎又抗風,我這就叫針線上的人連夜給姑爺裁了衣裳,趕明兒叫那人與書信一同帶回去。”
“不成,”杜瑕連忙制止道:“使不得,娘。且不說常年居於開封城內的大小軍官足有十數人之多,便是一個人的家裡只拖信使帶一條手帕子回去,加起來卻又多少了?再者戰事無兒戲,講究的就是個速度,若只帶幾張紙問候幾句也就罷了,可衣裳?莫說耽擱時辰,且又是累贅,萬一路上信使遇事,誰付的起這責任!豈不是千古罪人?”
在這個沒有電子通訊的時代,能這樣巧合的接道前線親人送回來的家書已經實屬難得,她還敢要求什麼呢?
王氏聽後登時羞愧難當,老臉微紅,稍有些不安的說道“果然是我想差了,不敢,不幹了,以後再也不敢弄這樣的故事了!”
杜瑕笑著安慰王氏一回,這才含羞帶怯的說道:“我預備寫寫毛毛的事兒,再與他細細的描繪一張手繪,叫他這個當爹的也好高興高興。”
王氏大喜,連夸這個主意好,道:“可不是怎的?你又會寫又會畫的,卻不比尋常書信來得有趣?再者女婿還沒見過兒子呢,你這樣細細的畫一幅小像捎了去,他必然驚喜的。”
第九十九章
本來牧清寒自己也沒想到會在兒子出生前不久突然被派去前線, 想來也是日夜牽掛, 可巧杜瑕又會畫, 說不得就要叫他這個當爹的先睹畫思人,以解相思之苦。
正巧杜瑕正嫌坐月子枯燥乏味, 這會兒就靠在軟軟的墊子上, 略畫一張小像。
畢竟還在月子期間, 不好長時間坐著, 不過畫了一張罷了。
次日一早,昨兒的信使果然又來收走。
轉眼毛毛已經滿月,杜瑕先痛痛快快的洗了澡, 換了衣裳梳了頭,仔細將修剪的指甲打磨的圓潤整齊,這才小心翼翼的將兒子抱在懷中疼愛。
嬰兒長得飛快,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子, 這會兒毛毛雖然還不會說話, 可已經會看會聞, 也能夠通過不同的哭聲表達情緒, 然後杜瑕就發現,這是個愛撒嬌的寶寶。
因為是母乳餵養, 家中乳母也不過是幫忙看著睡覺、換洗尿布等, 毛毛同杜瑕十分親密, 每日睡前必要她抱一抱才好,不然定要哭鬧不休,吵得兩三個院落一大家子都不得安生。
杜瑕有些不好意思, 可已經許久不曾有新生兒的家人們卻不以為意,杜文甚至十分得意,四處炫耀他小外甥身體強健,哭聲響亮。惹得沒有兒子的人家恨不得掐死這廝,有了兒子的人家竟也被鼓動的一同攀比,當真亂的很。
這會兒毛毛越發張開了,瞧著果然頗有幾分像杜文,也酷似牧清寒,眾人紛紛稱讚,可杜瑕卻不免時時憋悶:
好歹我也是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了你,你這小東西倒好,像爹像舅舅,偏生不大像親娘……
王氏剛知道女兒想法的時候著實笑狠了,滿眼含淚道:“傻孩子,這個醋也吃?毛毛是孫兒哩,像爹像舅舅才好,若是一味隨你,男生女相,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杜瑕也知道長相這種事情本就是聽天由命的,自己為了這點小事悶悶不樂也有些好笑,當即不好意思道:“嗨,也不是吃醋,只是……到底不甘心!”
好歹是她生的呀,兒子怎麼了,怎麼就不能像自己嘛!
不解釋倒罷了,一解釋,王氏越發笑的前仰後合,又摟著她揉搓許久。
滿月雖是人生大事之一,不管貧窮富貴人家都要竭力操辦,可如今外頭畢竟還在備戰,說不得哪兒已經開打了,杜瑕與家人商議過後,便決定要低調。這日並不大肆宴請,也不請戲子、不開門收禮,只把該走的流程走齊全了,叫幾家至交好友來簡單開幾桌,湊在一處吃喝便罷。
哪知樹欲靜而風不止,他們倒是想著低調,偏偏有許多人正巴巴兒的等著這個大好的機會拉關係,因此當日竟就有不少官員、商賈老早打發人來送禮!
既然是打著滿月節的由頭,大頭便是嬰兒戴的小項圈、長命鎖、小手鐲等,不乏鑲嵌各色珠寶的珍品,珠光璀璨,完全是掛羊頭賣狗肉,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些人大多放下東西就走,壓根兒不給他們回絕的餘地,言行之乾脆……絕對是做慣了的!
杜瑕無奈,隨手挑開一個盒子,瞬間就被裡頭一塊明晃晃的鎖片晃花了眼睛。
只見那祥雲形狀的黃金鎖片已然十分沉重,另外還鑲嵌了許多紅藍寶石併名貴的珍珠、翡翠等,她略顛了一下,便對一旁的杜文苦笑道:“瞧瞧,這哪裡是給孩子戴的?真若掛上去,還不將頸子壓歪了!”
杜文也笑著搖頭,正欲開口,就聽一陣腳步聲伴著嬰兒咿咿呀呀的稚嫩聲響朝這頭過來。
兄妹二人抬頭一看,正見王氏抱著毛毛進來,小傢伙正在她懷中扭來扭去,不住往四周尋找著什麼,肉嘟嘟的臉上竟帶著幾分焦急。
他一雙酷似牧清寒的眸子黑白分明,平靜時便如同寒冬里的一汪湖水,清澈又悠遠。而這會兒這雙眼睛卻悠遠不起來,充滿渴望,直到見了杜瑕才歡喜起來,又努力朝她伸出胳膊。
王氏無奈,只好戀戀不捨的將外孫遞過去,又輕輕蹭了蹭他軟乎乎的腮幫子,又愛又恨道:“外婆這般疼你,你卻一時半刻都離不得娘,當真是個粘人精。”
她一雙兒女成親都不算早,同齡人中許多的孫兒早都已經能滿地跑跳,會上學能讀書了,她這才好不容易得了一個金孫,喜得什麼似的,只把毛毛當成心肝肉一般疼愛,看的杜瑕時時汗顏,感覺自己像個後媽。
杜瑕笑著接過,先在兒子面上親了一口,又拍了拍他圓滾滾的小屁股,道:“又鬧外婆啦?趕明兒娘就帶你回大營,裡頭也有許多叔伯,一個賽一個大嗓門,你們且去比比吧!”
說的杜文也笑了,王氏忙不舍道:“左右我長日無事,有著小東西鬧著倒痛快些,你莫多心!再者這寒冬臘月的,山中酷寒,他這樣小小的人過去如何使得?還是開了春再走吧。”
毛毛卻是聽不懂的,只聞到了母親身上熟悉的味道,也就不喊了,又咧開嘴笑,嘻嘻哈哈的往地下懷裡鑽,惹得杜文也去拍他屁股。
王氏又道:“時候也差不多了,該來的客都到了,你也趕緊前頭去吧,莫要失禮。”
杜瑕應了,略檢查一番便往前頭去了,果然見肖易生、何厲幾家俱都到了,就尋常見面不多的師伯宋平也難得賞臉,親自來了,還送了一整套朝廷主編,並不對外發售的律法大全,倒叫眾人笑個不停。
杜瑕也知道他是好意,且這一套書外面千金難求,竟是十分貴重了,便親自接了,又鄭重道謝。
正在這時,王能竟小跑著進來,面上十分欣喜,微微帶著氣喘說道:“唐,唐老來了!”
唐芽?!
眾人大驚,旋即紛紛上前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