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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太硬了,騎裝又不夠厚,何葭她們摔下去之後幾個地方都磕破了,掌心更是蹭掉好大一塊皮肉,鮮血淋漓,想不留疤都難。
“我不要留疤!”真是愛美乃人之天性,那小姑娘方才還疼的話都說不出,這會兒非但聽明白了,竟還能憋著一股力氣喊這一嗓子。
七公主擰著眉頭想了一回,突然對身後的侍衛吩咐道:“我寫一道手令,你速去公主府走一趟,將那翡翠白玉膏取來。”
翡翠白玉膏乃宮中密制靈藥,原本是後宮妃嬪貴女才有資格用的美容養顏之聖品,後來經一位太醫改良,添加了珍珠粉、玉屑等物,對祛疤竟也有奇效,於是地位越發出眾。
後到的九公主一聽,也叫跟著的人回宮去取,同時對七公主道:“到底是七姐得父皇寵愛,我那裡也沒有的,須得向母后討要。”
那翡翠白玉膏做起來十分繁瑣,且耗費極高,一年也不過產十瓶,而瓶子也不過二指粗細,用起來也快得很,等閒人是不能得的。
七公主沖她假笑一聲,陰陽怪氣道:“好說,不過父皇恩寵罷了。”
原本九公主正覺心中泛酸,是想說這話激她一激,哪知對方非但沒上當,反而還順勢反擊,只把她自己氣得不行。
只這會兒卻也不是鬥氣的時候,若不處理好了,恐大計受阻。
九公主忙收斂情緒,對太醫下令道:“一應所需都從我這裡出,爾等須得全力以赴,萬不能有一絲閃失。”
這位貴主兒素來待人溫和,何曾有過這般疾聲厲色的時候,幾位太醫都有些驚住了,旋即領命,可心中不免發苦。
所以說,做太醫雖好,可風險也大,因為伺候的都是些高高在上的貴主兒,金尊玉貴的,難免嬌貴些。若是治得好還好,打賞自然大方,可一旦有什麼不遂意的,尋常百姓家也不過節哀順變罷了,可這些人,卻是輕而易舉就能摘了你的腦袋呢!
難,難啊難,這世上,哪裡有不難的事呢!
因馬球的特殊危險性,按照規則,即便有人受傷墜馬也無需停止比賽,只要剩下的人願意繼續便可繼續,哪怕一對多也無所謂。
奈何此番受傷的兩位身份敏感不說,且傷情嚴重,兩位公主自然也沒了比賽的心情,只好叫停,令球場管事立即收拾賽場,然後準備第三組的比賽。
打從出事兒開始,杜文就沒離開過何葭身邊,一雙手死死抓住妻子那隻完好的手,只覺得兩人都這般冰冷。
杜瑕看的不忍心,又擔心何葭傷勢,勉強被龐秀玉扶著坐下等,心中惴惴不安。
龐秀玉擔心她身體支撐不住,本想叫她先家去等消息,可杜瑕不肯,只道:“這樣卻叫我如何能放得下心回家?左右我家裡也沒什麼人,今兒就不回山了,只叫人回去同李夫人說一聲,叫她安心就好。且先在我娘家住幾日,好歹安心些。”
龐秀玉想了想,點點頭,道:“也好,若是回軍營,路途遙遠,你又記掛著,說不得也要一天三刻的叫人出來打探,太過繁瑣了些。也罷,我也先不家去了,到底也有些擔心呢。”
她跟何葭的關係雖然不如與杜瑕來得親近,但好歹也是在這開封城內最合得來的幾人之一,如今親眼見她墜馬,傷的又這般重,心中哪裡放得下呢。
原本他們兩家都是住在城裡的,後來丈夫職位調動才搬去了軍營,以前的房子還是常年有老僕人打掃,隨時能住人,倒也便宜。
說來何葭也是冤枉又倒霉,今兒她本不想來的,可架不住九公主十分懇求,這才勉強出戰。誰知竟遭此劫難!
她父親何厲這會兒走路尚且需要拄拐呢,這一發倒更好了,爺倆兒一同瘸著吧!
少卿,太醫換了幾個,終於把完了脈,又問了何葭幾句,這才對杜文道:“杜大人,且借一步說話。”
且不說這會兒何葭正死死抓著他的手不叫他離開,只一聽這話,杜瑕等人就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十分驚恐,忙叫他立刻就說。
太醫見病患果然不肯放杜文走,且接骨後已經喝了藥,昏昏欲睡,想也聽不見,便直言不諱道:“夫人摔下來時磕到頭,內中有些個淤血塊,這才導致眼睛看不大清了。”
話音未落,眾人都已齊齊失色,杜文更大驚道:“什麼意思,她以後都看不見了?”
放在何葭自己喊看不見了就已經叫他魂飛魄散,這會兒就連太醫都這樣說,難不成真的不好了?
“非也!”太醫也不敢賣關子了,忙道:“只是暫時的,且也不是全然看不見,只視線難免模糊,或是偶爾會頭痛,前頭幾日也可能噁心。好在夫人年輕,身子骨也好,我寫一個方子,先吃上半月,應該就有起色,過後我會再根據情況添減藥量,或是換方子。能好,只是慢些,快則三月,慢則半年一年,須得有耐性,也儘量不要著急上火,不然越發慢了。”
反覆確認能好,只是需要時日之後,眾人這才紛紛鬆了口氣。
杜文連說幾聲好,又忍不住抱怨道:“張太醫,你也忒囉嗦些,又怪會嚇人的!若是老這麼著,說不得什麼時候便要有人忍不住打你哩!”
病人沒有性命之危,醫者也是高興,張太醫當即跟著玩笑幾句,道:“我這不是怕夫人是個好動愛玩的,一聽症狀這般嚴重,又大半年不得跑動,耐不住,越發急躁,反而影響了藥效麼。”
杜瑕也道:“恁這話卻沒道理了,傷筋動骨一百天,誰不知道怎的?便是著急也無可奈何。可恁老這麼瞞著,又不叫她聽,若是心思細些的,保不齊就要多想,反而是自己嚇自己呢!”
張太醫一聽,卻也笑起來,點頭道:“確實如此,倒是我糊塗了。”
自古以來,做大夫的差不多都有這個習慣,那便是若有相對嚴重的病情,往往不會對病患本人說,而是與他們的家人說明,然後叫他們自己根據實際情況決定要不要同病患說,以及如何說。
說到底,也是當大夫的不容易,出事出怕了,這麼做好歹還能減免一點風險。至少病人萬一有個好歹,不是大夫說實話之後刺激的。
“恁哪裡是糊塗!”杜瑕這會兒也是大喜大悲的,不自覺間方言都有些竄了出來,不過也不在意,只笑道:“是太心細了哩。”
好壞都是比出來的。原本何葭好端端的受重傷,眾人只覺得天都塌了;可正因為猜測的結果太壞,這會兒竟又覺得一年半載康復什麼的,已經是意外之喜,便復又歡喜起來。
龐秀玉也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打馬球墜馬得此結果實在不容易,何妹子是個有福的!且好生養著吧!”
其實她這話說的有些不大應景,可到底發自真心,也有些合了杜文的心境,又感激她方才親自出手幫忙扛馬救人,當即誠心誠意的做了一揖,感慨道:“那就借嫂嫂吉言!”
“這有什麼,你這就是見外了!難不成她就不是我的妹子?”龐秀玉渾不在意的擺擺手,又想起什麼似的對張太醫說道:“對了,我長在軍營,周圍多有傷筋動骨之事,那頭有個老軍醫配了一種藥,對此症狀有奇效。早些年我同外子進京,也連著藥方一起帶了來,這就叫人家去取,勞煩張太醫給看看能不能管什麼用。”